平安故地,當年赤目童子化身大妖,被李藏鋒鎮壓了二十年。

二十年來,他見到的第一個人類便是周道。

這個可惡的小鬼,將他苦苦逼出的封印之劍插回了兩次,在他體內進進出出。

如今赤目童子早已蛻變,化為極樂童子。

可是,每逢陰天下雨,他總是莫名地感覺胸口處隱隱有些痛楚。

每每想來,極樂童子那稚嫩的臉上總是充滿怨念。

“赤目,這小鬼到底是誰?竟然讓你不惜對鎮魔司出手?”

黑臉大漢忍不住道。

對於妖物而言,鎮魔司的威懾力絲毫不在御妖司之下,甚至猶有過之。

因為鎮魔司更加神秘,論起手段也是百無禁忌,比起御妖司,並沒有那麼多規矩和束縛。

“蠢貨,我說了多少遍,我現在叫極樂.”

“好的,赤目……”黑臉大漢點了點頭。

嗷嗚……就在此時,一陣刺耳的狗叫聲從院子裡傳來,透著深深的警惕與畏懼。

“嗯?有點意思.”

黑臉大漢眉頭一挑,來了興致,一推門。

院子裡,周道坐在大樹下,似乎已經恭候多時。

哈釋奇渾身毛髮乍起,齜著牙,躲在周道身後,驚悚地望著門口的兩道身影。

“小鬼,好久不見.”

極樂童子淡淡道。

“的確好久不見了,還請前輩進來一敘.”

周道咧嘴笑著。

再次見到極樂童子,他倒是沒有了當年的恐懼和壓迫。

一回生兩回熟,再怎麼說他們已經算是熟人了。

況且,白天的時候,極樂童子還曾出手,為周道爭取了時間,僅此一點,便可以看出這頭大妖對他沒有任何敵意。

“嘖嘖,原來是頭大犬妖,跟波月洞的那位妖王同宗同源啊.”

黑臉大漢來了興致,兩眼放光,死死地盯著蛤釋奇。

嗚嗚嗚……蛤釋奇被對方盯著,頓時蔫了,跟霜打的茄子,被騸的公雞一般,耷拉著腦袋,目光閃躲。

“真夠慫的.”

周道見狀,頓時有些尷尬,同時忍不住看向黑臉大漢。

他雖然感知不到對方的氣息,不過可以猜測,這黑臉大漢應該也是一頭強大的妖物,而且能夠與極樂童子同行,十有八九也是大妖。

念及於此,周道站起身來,暗自警惕。

“好小鬼,倒是會擺譜,跟在我面前這般,換做一般人,早就被我吃了.”

黑臉大漢咧嘴大笑,身後妖氣聳動,一根又黑又粗又長的影子一掃而過。

周道目光微凝,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應該是一根尾巴,而且是一根狗尾巴。

犬妖?大妖級別的犬妖!?“主人,他不是一般的犬妖,而是大天狗.”

蛤釋奇縮在周道身後,低聲道。

“大天狗!?”

周道聞言,不禁動容。

《御妖司工作手冊》中有載,古時候,深山之中,有一種野狗,善舔萬物,據說凡是被其舔過的人,便會迷失心竅,顛倒七情六慾,對於異性產生深深的執念,欲罷不能,不死不休。

這種支配情感慾望的能力讓這種野狗擁有了【大舔狗】的名號,久而久之,它的名字便被傳成了【大天狗】。

傳聞,古時候,京都有一王姓公子,家財萬貫,號稱有【萬戶通達】之富貴。

王公子為人風流,沾花惹草,無愛不爽,身邊的女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如同衣服鞋履,用之即棄,從來未動真心。

有一日,王公子游山玩水,途中遇見一犬,身壯如牛,渾身幽黑,上來便舔。

王公子嚇得昏死過去,被人抬回來後,風流的王公子彷彿變了個人似的,竟然對一戲班裡的花旦窮追不捨,大獻殷勤。

從那時開始,王公子不再流連風月場所,每日思將滿懷的情愛寫在信箋之上,飛鴿傳書,以訴衷腸。

“寶,我今天去吃麵了。

吃的什麼面?突然想見你一面.”

“寶,我今天去釣魚了。

釣的什麼魚?愛你至死不渝.”

“寶,我今天去種地了。

種地的什麼地?對你死心塌地.”

即便王公子如此深情,可是那花旦依舊對其愛答不理,甚至將那滿懷愛意的信箋公之於眾。

王公子羞憤交加,於雨夜狂奔而去,只留下一句:“我他媽的不是舔狗,草!”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王公子。

正是因為這個傳說,【大天狗】兇名濤濤,這種能夠駕馭人類七情六慾的手段著實恐怖,縱然在犬妖之中都算得上是極為可怕的存在。

“小狗子,有點眼力勁.”

黑臉大漢咧嘴笑著,他的目光一刻都未曾從蛤釋奇的身上移開過,似乎極感興趣。

“小鬼,你的那便宜師傅最近有沒有找過你?”

極樂童子開門見山道。

“沒有.”

周道搖了搖頭。

自從平安鎮一別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李藏鋒。

不過算算日子,這位【九神柱】當中的無上巨頭應該很快就會再次出現了。

“如果他來找你,記得通知我.”

說著話,極樂童子將一枚透明玉珠扔給了周道。

“將其捏碎,我便知曉.”

說著話,極樂童子轉身離去。

黑臉大漢見狀,笑了笑:“小狗子,回頭我在來找你.”

話音落下,黑臉大漢便跟了上去。

“媽的,總算走了,草!”

蛤釋奇挺直了腰板,又抖了起來。

呼……就在此時,一陣陰風皺起,周道抬頭,便看見極樂童子以及黑臉大漢御風離開。

“赤目,那還沒告訴我剛剛那個小鬼到底是誰呢?”

“他是李藏鋒的弟子!”

“什麼?”

天空中,一聲暴喝響起,透著深深的驚疑和恐懼。

狂浪的陰風之中,那粗獷的身影差點墜下雲端。

“媽的,大晚上刮這麼大的風,明天不用上班啦?”

隔壁鄰居從睡夢中驚起,拍著床板乾嚎道。

……東郊荒山,月光灑落。

靜謐的山上,唯有草叢裡窸窸窣窣的蟲鳴聲。

王玄策拖著重傷的身體,從夜色中走來。

山頭處,赫然佇立著一道身影,身穿黑袍,迎風獵獵。

夜魔,這位平江城內最為神秘的存在,俯瞰著遠方。

“袁門完了……”王玄策沉聲道:“你苦心計劃,利用了袁少卿還有袁家,到頭來終究還是失敗了.”

王玄策的眼中透著一絲嘲弄。

此次龍王祭,鎮魔司可以說是完敗,不僅空手而歸,甚至還犧牲了一位超越九變的強者。

這樣的代價實在太沉痛了,苦心孤詣,卻是這樣的結果。

王玄策漠然地盯著身前的男人。

“也並失敗.”

月光下,夜魔搖了搖頭。

“龍脈之力不是有人帶出來了嗎?”

“炎君?”

王玄策嗤笑。

炎君是何等人物?神龍難見,連身份底細都無人知曉,想要依靠抓捕炎君,提前他體內的龍脈之力,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你這算是自我安慰嗎?炎君……或許他已經離開了平江城,夜魔,任何說辭也掩蓋不了這次行動的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未必吧……至少袁門完了……”平靜的話語中透著一絲笑意。

王玄策一愣,有些沒有聽明白。

“你以為平江城最大的價值僅僅只有孽龍江嗎?”

夜魔輕笑:“上面想要的可不止於此……”“三大世家掌握的秘密才是關鍵.”

“你……什麼意思?”

王玄策心頭咯噔一下。

瞬間的功夫,他便猜到了許多。

龍王祭只是鎮魔司計劃的一部分而已,他們所圖謀的可不止於此。

即便未曾奪到龍脈,可是鎮魔司卻獲得了他們想要的局面。

“袁門完了,三家共守的秘密便藏不住了,袁門手裡的那東西便要落在御妖司的手裡……”夜魔輕輕笑道。

王玄策眼中湧起了濃烈的忌憚之色。

這個男人比他想象得還要可怕,他掌控著一切,袁門不過他手裡的棋子,就算是他自己也只看到了一角而已。

“御妖司?那不是更麻煩嗎?”

王玄策問道。

雖然他並不知道上面到底圖謀著什麼,可是一旦御妖司介入,比起袁門則會更加麻煩。

從古至今,鎮魔司與御妖司的爭鬥便從未停止過。

雙方如同宿敵一般,除非一方倒下,否則殺戮與戰爭便永無止盡。

比起平江城內區區世家,御妖司才是最難對付的。

“麻煩?”

夜魔笑了。

“作為自己人,又怎麼會麻煩!?”

說著話,夜魔轉過身來,脫下了衣帽。

月光下,那張白皙俊俏的臉蛋終於徹底顯露。

呂先陽!?“好戲才剛剛開始!!!”

他微微笑著,如平日那般和煦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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