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傳統是每月初一各房夫人們皆要到金泉寺燒香,所以給老太太大請安的日子定在初二和十五。

這日正是冬月初二,規定各房妻眷子女都要上正院給老太太請安的日子。

琉璃頭一次拜見老太太,格外鄭重,穿上了新制的藕色雲雁細錦襖,同色夾褲,一對紅絨花綴了雙丫髻,並由翠瑩跟著。

到的時候不早不晚,餘氏、齊氏及梁氏,還有毓華、素華並幾位尚未有差事的少爺,以及大奶奶二奶奶都已到了,四房沒到,浣華與閔華燕華未到。

別的姨娘們大約是已經請完安去了,只有蘇姨娘還在。

祖上傳下的規矩是姨娘沒有資格在上房用飯的,庶出的子女們倒還資格高些,但蘇姨娘是個例外。

老太太休整了幾日,面色尚好,只是比印象中略瘦了些,正在看毓華調製的胭脂膏子。

琉璃看見餘氏,難免就想起何蓯苙要給她請教引嬤嬤的事來,心裡頓時被那四個字壓得跟吞了蒼蠅般難受。

然而知道許多人正暗中注意著她,只得且撇開這層,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道了聲“琉璃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似沒聽見,繼續跟毓華說著胭脂膏子。

青裳走上前,彎腰道:“老太太,九姑娘給您請安呢!”

何老太太困惑地看了眼地上,青裳與她附耳說了兩句,才像是想起什麼來,微微蹙了下眉頭,嘆氣也似的嗯了聲。

琉璃又叩了個頭:“琉璃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道:“起來吧!”

等她站起來,打量了她幾眼,便衝青裳道:“去匣子裡挑兩樣頭面給她.”

一旁有人給她搬了座椅,放在最末尾。

一路給在座人都見了禮,梁氏也補了見面禮,青裳卻又捧著盤子出來,到老太太跟前給她過了目,又轉到琉璃面前。

是甚華麗的兩隻鳳釵,十隻金錁子,十隻銀錁子,不像餘氏給的那般名貴,出手卻也足夠配上她二品誥命的身份。

琉璃一絲不苟拜謝收了,退到座位上安坐。

老太太並未如何為難她,興許要託她尚且只是個孩子的福,畢竟她羽翼未豐,又毫無背景,對她們任何人都構不成威脅。

也許對所有人來說,目前為難她實在勝之不武,當然除了何燕華。

老太太陪毓華說了一陣,道:“等你二姐姐來了,你去與她說去吧。

她成日裡悶著,只怕又悶出病來,你們姐妹隔得近,多親近些.”

毓華替她捏肩膀,一面撒嬌:“二丫頭除了繡花,別的什麼也不會。

還是老太太知道的多!”

老太太笑道:“千金小姐們的正經事才是繡花,制胭脂那是不務正業.”

毓華也笑道:“繡個花就成正經千金小姐了麼?我不信!如果尚書府的嫡孫女、右丞府的嫡外孫女都不能算千金小姐,那天下又還數得出幾個千金小姐?”

老太太呵呵大笑,拍了拍她的手。

琉璃去看蘇姨娘,這個女人定力真是深厚,只見她臉上一貫微笑著,附和著眾人的聲音道:“我們三姑娘可是兩府的寶貝,莫說千金,萬金也當得了。

來日老太太若不再仔細挑個萬萬金的好孫女婿,我都不依!”

通體上下,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勉強,就連老太太也笑道:“虧得你姨娘大方,把你當自個兒女兒這般疼!”

蘇姨娘索性挨著毓華在榻上坐下,說道:“老太太這話不對,我可是一直覺得自己有三個女兒,閔兒毓兒素兒,我哪個不疼?只是憑毓兒這伶俐勁兒,就得有個比她更伶俐尊貴的人才配得上!”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毓華臊紅了臉撲進蘇姨娘懷裡,道:“姨娘忒壞!”

餘氏笑著看二人,抬手撫了撫髮鬢。

梁氏笑道:“話說回來,三姑娘也快滿十三了吧?漸漸也說得親事了.”

老太太點點頭:“你們妯娌間在外走動得多的,也可留意留意.”

門外人道:“二姑娘五姑娘八姑娘來了.”

簾子一開,果然閔華燕華浣華齊身進來。

素華起身迎過去:“你們可來了,這裡正拿三姐姐打趣呢!”

三姐妹朝毓華笑看了一眼,先給老太太行了禮,才順著毓華往下坐下來。

閔華道:“你們拿三妹妹說什麼呢?”

燕華接過丫鬟奉的茶,一面直直往琉璃看過來,眼內的一股陰狠,讓人不寒而憟。

琉璃笑了笑,也看過去。

眾人都以毓華為中心,湊趣說笑起來。

浣華依到琉璃身邊,拉著她的手,小聲道:“這幾日還好麼?我一直想進園子裡找你,可惜天雨寒冷,母親不讓我出門.”

琉璃禮貌而客氣地笑道:“我很好,多謝八姑娘.”

浣華打量了她一會兒,也放心地笑起來。

琉璃想起來,道:“對了,聽說那日劉姨娘打了你,你沒事吧?”

浣華搖頭,眉頭卻皺起來:“我沒事,也不過輕輕兩下,薅散了頭髮。

就是我覺著母親這回太嚴苛了些,居然還去告訴了大夫人,連帶二夫人也被老太太說了兩句。

四姐姐到如今還怪我呢.”

琉璃點頭,感慨也似的:“三夫人平日可極冷靜.”

浣華道:“正是.”

寒暄了一陣,底下人道“擺飯”,即是要擺早飯了。

餘氏看了一眼四座,便不高不低道:“都這會兒了,怎麼還有人沒到?”

便是四姑娘六姑娘姐妹並四夫人聶氏。

燕華上前與老太太道:“早上外祖母家來了人,母親因要接待,故要遲些才來.”

老太太點頭。

這邊廂梁氏急忙喚來丫鬟,命去催淑華與臻華。

老太太笑道:“這六丫頭獨跟她四姐姐親近,便連遲到也要一塊兒.”

梁氏微訕:“淑兒這孩子素來和氣.”

一會兒,門口打了簾子,淑華臻華來了,才行禮坐下,聶氏也抬步進來,給老太太福禮道:“媳婦來遲,請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讓青裳搬了座,道:“怎能怪你.”

又道:“孃家來人,可是有什麼事?”

聶氏道:“來的是媳婦兒的兄弟。

也是因前邊兒大勝,此番祈元帥不但奪回了好幾座城池,竟還率軍向西推進了許多里,聖上龍心大悅,決意趁勝直擊,正在尋徵糧官徵糧。

我兄弟聽說了,便想收些數食在手上,可愁沒有路子,故來尋媳婦出出主意.”

老太太隔了會兒,點頭道:“正卿大人掌管法治,雖然權重,此事確不好出面.”

聶氏陪笑:“誰說不是呢?”

餘氏笑了笑,道:“這你可拜對菩薩了,誰不知老太太族裡的侄兒尹大官人現如今正改行做著藥材買賣?現如今可是兩京商行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想這尹大官人當初還是託咱們老太太老太爺的福入的這一行,如今四夫人要做買賣,老太太只消一句話,就包準你們姐弟心想事成!”

聶氏受了點撥,當下歡歡喜喜跪下求請老太太,老太太笑道:“你們這些人,就會算計我!”

“是老太太本事大!”

眾人一齊捧贊,只有齊氏嘴角淡淡掛了絲笑,不甚熱衷。

而梁氏瞧著聶氏這一堆,則打鼻孔裡哼了一聲。

琉璃仍被浣華挽著手,忽然手一鬆,浣華呼地站起來:“朝廷徵糧是為了攻打胡虜,讓將士們保家衛國,你們趁國難之機斂財,不是不忠不義之舉嗎?”

所有人在聽清這句話後都漸漸靜下,好些人笑容僵在臉上,明顯都還沒回過神來。

齊氏不由起身怒斥:“浣兒,不得胡說!”

浣華氣勢矮了些,但仍是執拗地道:“朝廷出錢保衛百姓,你們應該擁護,不該……”“閉嘴!”

齊氏忍無可忍,走過去照她的臉甩了一巴掌,“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浣華捂著臉,嚶嚶抽泣起來。

一屋寂靜之中,聶氏哼了一聲,慢悠悠拿絹子擦唇:“這八姑娘就是忠肝義膽,三嫂真是教導有方。

我也就罷了,倒是無辜連累了老太太,讓人過意不去.”

老太太的笑容早已不見,眼睛望著地上,看不出深淺。

齊氏被聶氏這一刺,臉色愈發地陰沉,一手只揪著手絹子,指節都已發白。

“母親恕罪,是兒媳管教無方……”齊氏正彎腰賠罪,燕華忽然道:“三伯母不必自責,八妹妹原先本是極好的,可如今有人看她單純,好煽動,也不知給八妹妹下了什麼迷魂藥,竟唆使得她話也說不好了。

三姐姐,你說這人可恨不可恨?”

她字字句句都衝著浣華身後的琉璃來,這一眾人的怒氣彷彿忽然也找到了爆發點,全部夾著箭一般向瞪著琉璃。

毓華輕輕哼了一聲,算是附和了燕華。

浣華也愣了愣,脫口道:“哪裡是琉璃唆使,明明是我自己……”“閉嘴!”

齊氏再一次把她的話斥回喉底,這回聲音都有些顫抖。

真是明槍易躲暗“賤”難防,這個何燕華真是時時都不忘給人添堵。

琉璃覺得自己彷彿已變成了箭靶子,想她這一次當真是無辜又無辜,常言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可眼前真不是耍嘴皮子充能耐的時候,論起無辜,浣華也許比她更甚,她要是為自己辯護,輸了的話會讓燕華高興,同時給自己招來不少麻煩,贏了的話則會害得浣華更慘,這時候除了閉嘴預設,她還能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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