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見他點頭,便讓海棠去後院請了。

凝霜聽得將軍正在大奶奶屋裡,又是大奶奶親自喚人來請,縱使有些不如意,但是為著要辦的事,也是不得不去了。

當即梳妝換衣,片刻後就到了正房。

琉璃正與祈允灝在小花廳裡吃茶,海棠將凝霜帶進來,還沒等琉璃開口,見了祈允灝凝霜就哭上了。

“將軍給奴婢做主!”

說著兩腿一軟跪在地上,扶著祈允灝膝蓋抹起淚來。

琉璃見她入戲挺快,索性就不說話了。

讓海棠上了杯茶,便自顧自拿起案頭一本字帖看起來。

祈允灝眉頭皺著,盯著腳下哭成了淚人的凝霜。

想來也有些意外,畢竟琉璃拿他的牌子去宮裡請醫的事他知,但中間鬧出了什麼事來,他卻是還沒來得及聽人彙報的。

琉璃並不插嘴,連看都不看,專心研究上面的字帖。

奴才都不把她放在眼裡,進來連招呼都不打,她又憑什麼給她臉面?她要找她的將軍,就讓她找好了!她有這份閒心,研究下這個月拿什麼跟尚品書齋的掌櫃交差好得多!“這是鬧什麼?”

祈允灝終於忍不住了,沉下聲來喝斥。

“將軍!”

凝霜絹子停在臉旁,悽怨地道:“凝霜沒臉活下去了!昨日,昨日凝霜身子不適,然後,就有個不知從哪裡請來的野大夫,他把凝霜給欺侮了!”

祈允灝定下他不在時,不得帶人進內宅的規矩不止是令琉璃疑心他對蘭馨苑裡兩個佔有慾強,知道這條訓誡的沒有一個不這麼認為。

當然,凝霜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她才想出了趁著祈允灝不在,逼著琉璃出去請大夫一事讓她背黑鍋的計謀。

在她看來,祈允灝只要是聽說她被人染指,就肯定會拿琉璃是問!所以此番前來,她是信心十足的,無論如何也要為自己扮回一局。

可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琉璃居然給她請的是太醫,而且不光是太醫,還把太醫的來歷都一併給祈允灝交代清楚了,連單子都拿了給他看。

那麼就算祈允灝也會懷疑是琉璃布的局讓凝霜來鑽,當她這麼坦誠的說明白了之後,擺明了就是我不怕你懷疑我,要疑心你就去宮裡頭查。

祈允灝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再懷疑她?琉璃唇角噙笑氣定神閒,像是什麼都沒聽見。

祈允灝看向膝下跪著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凝霜。

凝霜生來一副嬌弱可人的樣子,眼下再一哭,活似是受盡了人間欺凌的小可憐。

可這模樣也是她出門前精心設計過的,祈允灝心意難測,她不能不花上加倍的心思。

他撇開頭去,皺眉道:“起來.”

凝霜意外這結果,愣了愣,兩腿卻不由自主爬了起來。

他從茶盤底下將吳子薪開的那張藥方拿出來,遞給她,說道:“大奶奶給你請的是宮裡的太醫。

你也是識字的,這是方子,拿去讓人抓藥.”

凝霜面上的委屈倏地垮了,她是在慶王府呆過許久的,太醫院開的方子上特別的徽識,她怎麼會不認得!“給大奶奶請了安,就回去養著。

一個月裡,不要出房門.”

祈允灝眉頭愈皺愈緊,說道。

凝霜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一個月不要出房門,這不是禁足是什麼!琉璃竟然給她請的太醫,為什麼她不知道!宮中的太醫每次出宮診病都需要有特別詳細的記載的,他們怎麼可能會去冒犯一個大臣的妻眷?她說吳子薪冒犯她,莫說祈允灝不會相信,就是三歲孩童也不會相信!看著一旁壓根沒理會她的琉璃,剎那間她覺得自己已成了個笑話。

這個女人看上去什麼也沒有做,卻把什麼都做盡了。

她咬著牙,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祈允灝雖然沒有問她經過,但是不需要問了,他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眼下他不追究自己在太醫跟前做了什麼事情已是萬幸,她還能找回什麼臉面?當真要追究起來,就是她咬死不說,他也會去宮裡找那太醫來問的。

她咬著下唇走到琉璃跟前,跪地拜了下去。

“奴婢給大奶奶請安!奴婢錯怪了大奶奶,還請奶奶恕罪.”

琉璃像是嚇了一跳似的,連忙跳起來,兩手將她扶起,說道:“喲,是凝霜姑娘。

什麼時候來的呀?可別這麼著,額頭上的磕傷還沒好呢。

我這裡的地挺硬實的,早說不要磕頭了,弄得這印子總也消不掉,回頭要是留下疤來,可怎麼好?”

她嘴裡說著,一面笑著,帶著冷意。

祈允灝當然不可能聽不見,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可是知道又怎麼樣?這是他的妾,不把她這個正妻放在眼裡,那就是也不把他放在眼裡!明明見了她在此,竟連請個安都不會,這不是擺明了侍寵生驕麼?房裡人沒規矩,他也有責任!雖然這回她是算計了他,借他來懲罰凝霜,可是他要能拉下臉來因為這個把她給發落了,那她就服了他!她們在他面前愛怎麼著就怎麼著,但是到了她這裡,定是要守規矩的。

祈允灝往她這裡剜了一眼,又掉轉了頭。

琉璃卻覺十分舒坦,她半點也不覺得此時的凝霜可憐,沒把她整成失心瘋給治了,已經是夠仁慈了。

不過既然罰了她禁足一個月,那就見好就收吧。

“海棠,送凝霜姑娘回去。

缺什麼讓人來回.”

琉璃吩咐下去,轉過身面對屋裡那人,頓了頓,賢淑地道:“時候也不早了,將軍今兒夜裡是歇書房還是蘭馨苑?”

祈允灝臉色陰沉起了身,原地站了片刻,大步走到門口,忽然又倒轉回來,幾步到了她面前,往她頭上輕敲了個爆慄。

琉璃脖子立時一縮,抬手捂住腦袋。

他沒好氣地衝她瞪了瞪眼,才又轉身跨出去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琉璃倒是笑起來。

她知道他是在怪她算計他,可她也的確把堂堂的鎮國將軍設計進來懲治他的侍妾了,挨這一下倒也不冤。

只要目的達到,挨這不痛不癢的一下又有什麼所謂?祈允灝仍然宿在書房。

雖然深知這種事傳出去對自己不利,可琉璃腿傷沒好,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改變現狀。

不過關於她清白的事已經沒有人敢置疑了,而所有人也以為他們已經圓了房,事實上也就沒什麼好急的了。

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吧。

翌日早上起來,祈允灝就已經出門了。

鈴蘭說,將軍是去早朝了。

琉璃這才想起成親這麼多日,他應該已經沒有假了,也該日日地早朝了。

而按例早朝後他又要去營裡處理公務,也就意味著,他在府裡的時間越發少起來。

他不在府裡,那就該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了。

凝霜被罰的訊息自然院裡院外的人都聽說了,難免有些不知情的人認為是琉璃在擠兌她們,像這種主母未過門屋裡就有了侍妾的現象,每個人都預感過門後必會有番風雨,當然私底下也就有了各種傳言,更加地相信天底下就沒有不吃醋的女人,更沒有不容得下侍妾的元配,對於凝霜,竟然就有了幾分同情。

琉璃真沒深想妻妾之間的問題,因為她如今雖是正妻,可是蘇姨娘卻是妾室,如果站在蘇姨娘的立場看,那人們的觀點確實沒有什麼好詬病的了,餘氏的確就是容不下蘇姨娘。

可她不是餘氏,更不是何府那四夫人裡任何一個,她還真沒把凝霜她們放在心上,她們的存在在她之前,已經是抹不掉的事實,她再跟她們較勁,豈不是跟自己較勁?當然,她們要是跟她較勁,那性質就不同了。

這兩日沒有那兩個鬧事,倒是清靜許多,含雪倒還是日日地來請安,只是不敢再說什麼了。

她老實,琉璃也就對她客氣,每回來說些花兒粉兒的,漸漸地她倒也不那麼拘束了,有時也會跟琉璃說點府裡頭的事,當然都是不涉及敏感話題的。

敏感話題的內容比如就是說府裡產業,祈允灝與定北王夫婦的關係等等。

除此之外都可以說說。

比如說剛好聊到時下天氣,就扯出這麼個話題來。

“前些日子王府裡的冰窖壞了,裡面藏著的幾罈子葡萄酒也都壞了,不然的話,這麼大暑的天兒,奶奶倒也可以去拿一罈子過來解解暑.”

葡萄酒這種東西傳自西域,數量稀少,又難存放,京中權貴之家才得以見。

琉璃從前在老太太跟前時倒是嘗過一回,如今也許多年了。

聽得說到這個,便道:“那冰窖好端端的,如何壞了?”

含雪搖著扇子,看了她兩眼,說道:“那冰窖設在後花園裡,那天二爺在後園子裡請客,也是拿葡萄酒出來招待,不知怎麼地,隔天去裡頭的冰就全化了,倒成了個水井了.”

琉璃沒聽出什麼含義來,便就嗯了聲,當閒話聽了。

含雪嘆了口氣,說道:“只可惜了咱們將軍的一番功勞,回想起來,這些酒還是當初他從西北邊一路帶回來的呢,別處沒地方放,就只好放冰窖存著了,這兩年他也時常不在府裡,想是也忘了這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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