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愕了愕,近來成堆的瑣事壓在身上,那日裡興起一說之後,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蕊兒海棠倒是在旁相視笑了。

蕊兒道:“你求奶奶把月桂嫁給你,可得說說理由才成。

月桂可是我們的好姐妹,奶奶可捨不得把她隨便許人,要是理由不夠充分,就是奶奶允了,咱們也是不能允的.”

琉璃這時也回了神,假意正色道:“正是這話不假。

你說說.”

李行頓了頓,大聲道:“那日奶奶說的要求,小的都能做到!小的能夠像對待自己的親孃一樣對月桂好——”話聽到這裡,蕊兒海棠已經噗哧笑了。

李行頓時說不下去了,搔著腦袋道:“其實小的也說不上什麼中聽的話來,小的先前跟將軍討教,將軍說他也不懂,說只知道要對妻子說實話,不騙她,不欺負她,把好吃的留給她,把賺的錢都給她花,她想要的滿足她,有人欺負她的時候拼了命也要為她出頭,有別的女人靠近我的時候寧死不讓她得逞,有別的男人靠近她的時候也寧死不讓他得逞,把她當自己的眼珠子,當她是世上最後的一口飯和水,反正就一句話,只要她好,我就什麼都好。

將軍說的這些,我全部都能做到。

不知道夠不夠充份?”

李行說完,琉璃與蕊兒海棠倒是都默了半晌。

原就是因為看李行平時行事不像那麼在兒女情長有思量的人,所以有意考驗考驗他,眼下聽得他這麼一說,倒是讓她也沒話說了。

李行等了半日,見琉璃不出聲,便去看祈允灝,祈允灝也有些忐忑,畢竟他只是說了自己身為男人的想法,並不代表這樣能打動女人們的心。

片刻,琉璃端起茶喝了口,面向蕊兒海棠:“你們覺得呢?”

蕊兒嘆道:“能做到這樣,哪怕他是個木頭,也嫁得了.”

海棠也嘆起來:“是啊,我覺得可以準了.”

琉璃微笑看著李行:“那就準了.”

“多謝奶奶!”

李行喜出望外,朝她連磕了幾個響頭。

季小全約了酒樓鋪子的東家在翌日下晌看地頭,琉璃上晌把席單子開給範雲,便就先讓月桂把舞月帶進來,然後再騰出時間出府去。

舞月還沒來,偏巧蕊兒卻把如意那邊的訊息帶進來了,說道:“方才如意那兒來說,昨兒她已經把二爺迎進門了,二爺到天亮才回來呢。

那丫頭心計也是不淺的,這頭回見面愣是沒讓二爺佔了便宜去,只哭訴著二奶奶對她如何如何狠毒,聽得二爺牙根都快磨斷了。

就看今兒二爺會怎麼著了.”

琉璃道:“去二房問過沒?”

蕊兒道:“銀柳要晌午時才出得來,這會子打聽也打聽不到.”

琉璃點點頭,外屋月桂聲音在響起,是帶著舞月來了。

舞月一臉的忐忑,大約生怕琉璃會對她做什麼。

琉璃等她磕了頭,倒是和顏悅色說道:“昨兒的事月桂跟我說了,你們的心思我知道,不過,將軍的態度你也是知道的。

你老實告訴我,你還是想呆在將軍身邊嗎?”

舞月白著臉,抬頭看了她一眼,垂下頭道:“奴婢不敢.”

琉璃笑道:“其實也沒什麼敢不敢的。

為自己追求好點的生活,這是每個人的權利。

天下男人那麼多,有魅力的男人也不只將軍一個,就這王府不就還有兩位爺麼?而明知道沒有用,在一棵樹上吊死,卻是最愚蠢的做法,你說呢?”

她的話聽上去是在勸舞月死心,但細聽之下卻又有點暗示她別的什麼的意思,舞月再次抬起頭來看她,這位少奶奶大張旗鼓地篩選出自己到房裡,卻又明言告訴她接近祈允灝沒戲,究竟是什麼意思?琉璃笑了笑,起身道:“打今兒起,你就跟著月桂負責外屋待客的事,我提你二等丫鬟的例,與春香冬梅領同等的供給.”

她是府裡的大奶奶,又是位居二品的將軍夫人,能夠近身端茶倒水地侍侯她已是了不得,她如今竟還破例提她二等丫鬟的例,不管她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眼下這個訊息都令得舞月難抑心中大喜,立即跪地叩謝起來。

月桂道:“以後隨在大奶奶身邊,就得凡事機靈著點兒。

侍侯得好了,大奶奶賞你什麼沒有呢?”

舞月又磕頭道:“奴婢定當盡心盡力侍侯好奶奶.”

琉璃讓月桂帶了她下去,又與蕊兒道:“暫且先別讓她見到二爺,等如意進門了再說.”

然後道:“傳飯吧,讓桔梗兒備好車駕,去桂花衚衕.”

桂花衚衕琉璃路過兩次,距離定北王府不過四條街,與皇宮及定北王府呈三角之勢,此處也確是繁華熱鬧,車子到了街口時,便直接拐進左首一座二層樓約摸十丈寬的臨街鋪子。

鋪子門楣上掛著四喜樓的牌子,看房子外貌木樑部分倒是有六七分新,只是門框門楣以及二層窗欞上掉了些漆面,整棟樓磚木結構,比起全木來倒是紮實禁用許多。

東家是個五旬上下的精瘦男子,已經站在門內等待了,琉璃今兒乘的乃是尋常馬車,並無王府標誌,所以見了她到來,這東家都未表現出格外的殷勤。

但是生意人的慣性使得他還是擺出了滿副笑臉,等得琉璃下地,還以為家裡也是拋頭露面做買賣的,便揖首笑道:“原來季先生的主母如此風姿超群,倒令胡某失敬了.”

季小全板起臉來要訓斥,琉璃伸手按了按他,與這姓胡的笑了笑,也不答話,就進了堂內。

外堂很闊氣,除了牆壁需要補補灰,牆上掛著的字畫雖然看得出是仿的,與各處擺放的擺器看來,倒是正經做過生意的。

櫃檯也設計得恰到好處,不長不短,位於大門口,那頭直上樓梯,去向二樓。

“我這鋪子的圖紙當年可是請了工部退役下來的巧匠特地改過的,實用那就不必說了,該有的地方也一樣不缺,娘子要是真想做買賣,朝我這裡下手是斷沒錯兒的!做生意就講究個地頭,只要地頭好,哪怕是個新手也虧不了!我看娘子應該也是做過買賣的,也不用猶豫了,這價錢這地頭,多划算!”

姓胡的一面觀察琉璃神色,一面不失時機地勸說。

葉同劉威在旁聽得他說琉璃是做買賣的,那眉毛尾巴兒都豎到了頭頂上。

琉璃笑道:“胡先生既知我是做過買賣的,就該知道買賣人不做虧本生意,這樓上樓下我都還沒看全,又怎麼知道虧不虧?”

說著,便又提裙又往樓上走去。

姓胡的連忙跟上:“我跟您說,樓上的雅間您看了就更放心了……”樓上一共十個雅間,牆壁門窗屋頂都還算好。

琉璃每間都溜了一遍,然後下樓又去往後堂。

後堂是個小院子,種了竹子與芭蕉,還有幾叢牡丹。

另一棵臘梅樹正在院角散發著濃郁香味,牆角下一溜青石鋪成了小徑,伸到院中間一架葡萄藤。

三面都被修葺過,一共六間屋子,可以住人,也可以再做為比樓上雅間更高階的雅室。

如此這般看下來,兩萬兩銀子倒是不貴。

不過琉璃總覺得,憑姓胡的這麼油滑的人,開價只要兩萬兩,又顯得不對頭。

最後在後院當中的廳裡坐下了,琉璃道:“胡先生買下這鋪子多久了?”

姓胡的道:“算起來已有十一年,不瞞娘子說,光這個鋪子我就已經至少盈利了這個數.”

說著他比出兩根指頭:“二十萬兩.”

琉璃揚唇,“胡先生又怎麼不想做了?”

“前陣子朋友介紹我做起了桑蠶,兼顧不過來,於是只得放了.”

他兩手攤開,做無奈狀。

聽起來倒是滴水不漏,不過,還是不能著急。

琉璃坐了片刻,起身道:“我考慮幾日,然後再跟您談.”

姓胡的忙道:“娘子看準了可就得下決定,我這鋪子地頭好,再過兩日可不定還有沒有!”

琉璃笑道:“成,我儘快.”

說著使眼色讓季小全等人出門。

桔梗兒駕來馬車,琉璃上了車後駛出街口,讓他停下來,再招了季小全到車窗下道:“你悄悄兒地回去瞧瞧,看那姓胡的在做什麼,然後去周邊鋪子打聽下這姓胡的有關資訊.”

季小全點頭,立馬掉頭去了。

琉璃就在車上等著。

車裡有暖壺,蕊兒給她倒了杯茶喝了,又吃了半包糖核桃,季小全就回來了。

“奶奶英明!那大門不是沒鎖嘛,小的悄悄進去看了看,就見姓胡的正在院子裡頭挪水渠蓋磚。

原來整個鋪子底下的廢水渠埸了,廢水通不出去,一到下大雨,後院肯定被淹。

方才咱們進去時,他是拿了磚塊遮住了那破損的地方的。

除了這個,別的倒是沒什麼了.”

做酒樓廢水雜物可多了去了!要是水渠不通,那擔誤的可就不是幾天買賣的事兒,修起來要花銀子不說,萬一真碰上下大雨淹了後院,那還得出錢修院子!琉璃把核桃罐子撂下,說道:“那旁邊街坊怎麼說這姓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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