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華接了月桂上的茶,哼了聲,不作答。

琉璃也猜得出來定是她有氣沒處撒,紅玉便拖了個如意前來當她的洩火筒。

看來被杜睿拒絕,對這位高傲的千金小姐打擊實在有點大。

但是她不說,她也不好去提,於是道:“打也打了,就算了吧。

小丫鬟不懂事,往後讓紅玉多提點些也就是了.”

毓華不說話。

琉璃順勢閉了嘴。

月桂讓她過來也就是讓她來解圍的意思,這會子已然扯開了,她也走得了。

正琢磨著是留還是去,好巧不巧這時候簾子一響,毓華的乳孃過來了,見著毓華便拍著大腿道:“三姑娘,不好了!三奶奶見喜了!”

毓華一聽當即站起來,臉色也白了,抬步便往外去,只是走到門檻前又停住了,甩袖回到了原位來。

琉璃聽說阮氏不好,連忙使了個眼色讓月桂去給蘇姨娘報信,自己也準備隨著毓華往阮氏屋裡去。

見她又氣哼哼地回來坐下,於是收了腳道:“這是怎麼了?三奶奶身子不好,咱們不去看看麼?”

毓華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琉璃知道這是還在慪阮氏的氣,於是裝著莫明,問道:“這是怎麼了?莫非三奶奶也得罪你了來著?”

毓華白了的臉立即又轉紅,騰地起身走到簾櫳下,背對著琉璃站了片刻,而後倏地轉過身來:“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地都在暗地裡看我的笑話!長公主原先跟我說過,想有個我這樣的孫媳,可是淮寧侯府突然不來提親了,他們小世子又說心裡有了別的人,我就突然被晾起來了,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

琉璃頓了頓,道:“就是她們不來提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更與我無關,談不上開不開心。

至於你的婚事,我聽說老太爺已託了淳陽縣主去宮裡,想來咱們府上若是能有位跟祈府結上親的姑娘,其餘人也會感到與有榮焉.”

毓華冷哼著,竟然也不說話了,徑直走到繡棚前坐下繡起花來。

琉璃不知她這是個什麼意思,又不好再深入,便就道:“姐姐若是有空,不妨也上老太爺那裡走走,聽說淳陽縣主這兩日會過來呢.”

毓華手尖頓了頓,咬著唇又低頭繡起來。

與淮寧侯府終究要有個結果,毓華作為主人公,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也許這時候知道真相還不晚,至少可以讓她死心踏地地順著琉璃為她鋪下的路往前走。

作為女子,縱然是高傲高貴如毓華,也不能為自己的婚事作主,像淑華那樣膽大到向看準了的人家主動下手的又有幾個?所以在這件事上何三姑娘難免會現出些窘迫,而這全都是餘氏已不在她身邊的緣故。

所以說閨閣之中的姑娘們若是沒了母親保護,境遇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琉璃知道因為婚事她會更加恨自己害得她失了餘氏庇護,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要怪她就怪餘氏行事太過狠毒吧。

眼下看她這模樣,知道她已動心,目的到了也就該撤了,遂道:“我屋裡還攤著酸梅湯,先回去了.”

說著也不管她如何,拿起扇子便退了出來。

蘇姨娘已經從阮氏屋裡回來了,原來也無大事,只是早上被毓華指著鼻子罵了一頓動了胎氣,這會子吳隱中開了方子,已無事了。

琉璃道:“這阮氏明知她是個潑辣貨,非去管這個閒事,多半也沒存著什麼好心.”

蘇姨娘嘆道:“那是自然。

這阮氏還有個孃家妹妹待字閨中呢。

誰不想攀祈府這門親戚?自己姐妹跟小姑子比起來,自然還是孃家勢大於己有利些。

何廷芳要是萬一說動了小世子來提親,不就又少了個對手?”

琉璃恍然,這個祈允灝當真已成了香餑餑了,只不知京中這些閨秀如潮水般朝他撲面湧來,會不會將嚇他回北邊兒去?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又悄然過去了十來日,說話間六月廿八日已然來了,這日聖上領著在京所有皇子大臣在北城門外,終於迎來了祈元帥與他的十萬兵馬!整個京城都只聽見百姓的歡呼聲與鐵蹄的噠噠聲,因著將士們裡頭好些也是京中本地的,離家六七年終於凱旋迴來,各處民居里也張燈結綵,猶如迎來了年節。

這一日府裡所有擔職的男人都去了宮中,因著聖上有旨,要在乾寧殿大擺宴席,為所有將帥接風洗塵,於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們又有得忙了,這一日竟然鬧將到太陽西斜時才散。

眾老爺回府後又在安禧堂議了半日,聽春香和紅梅說是議論今日回朝來的祈元帥父子與朝中各黨派的關係,老太爺似乎對於祈元帥回朝很是憂慮,還提到左丞府和太子黨,他覺得接下來一段時間,必須要摸著石頭過河才成。

琉璃聽得她們不清不楚地說完,也猜著了八九不離十。

無論怎樣,這件事的確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一場不小的波瀾,而聖上對祈府的看重也成了一記推力。

多了這麼些人要論功行賞,又要安排官職,勢必許多衙門也要受到影響。

朝廷裡的動盪波及到府內,何江鴻近來往外走動的次數便就頻毓了起來,而四房裡也時不時傳來聶氏要何修原出去打點關係的訊息,而齊氏也在這個時候回了孃家幾趟,至於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七月初的時候淳陽來府時帶來了好訊息,說是皇后娘娘接了毓華的庚帖,後來又曾主動問起過她兩次,似乎甚有意願。

琉璃生怕此事過早披露出來又要經受不少波折,故而只與蘇姨娘和淑華說了。

浣華雖然與她親近,可她太過天真,口風不嚴,也就沒說。

淑華覺得此事越來越有靠譜的跡象,她知道琉璃恨不得快些將毓華弄出府去,於是罕見地帶著安慰地口吻說:“也不用太著急。

就算沒弄成,她也怪不到蘇姨娘頭上去,遲早要嫁的,總不能為著慪氣就往下拖,拖到過了二十去給人做填房麼?”

琉璃哪裡能不急?自從見到蘇姨娘那番癲狂之態後,她就隱約覺得她就像個紙糊的人兒似的,已經經不起多少風浪了,再者她自己時不時地也有些消沉的話說出口來,琉璃聽著就越發的按捺不住了,她必須儘快把毓華從餘氏身邊弄走,省得她弄出什麼夭蛾子來。

如今何蓯立也在針對蘇姨娘,萬一蘇姨娘哪天撐不住了,可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到時候她又要怎麼翻出這塊天去?!所以她必須加緊步伐做這一切,與報復上輩子的仇恨比起來,終究是這輩子能不能揚眉吐氣走出這座府去過自己的日子要緊!“這樣好了,”淑華道,“這兩日宋府會來人送大婚吉日要用的一些禮儀之物,我到時讓他們給子玉捎個話,替你加把勁兒.”

琉璃道:“子玉是誰?”

淑華臉紅著扭過去一點,“就是我未婚夫婿.”

琉璃怔了怔,接而捏著她臉啐她道:“你個不要臉的,還沒過門呢,子玉子玉叫得這麼親熱!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跟他私底下見過了?要不然他憑什麼替你辦?”

淑華把她手推開,抿著嘴道:“上回林都使夫人做壽,都去了。

是他闖過來見的我,不是我見的他.”

琉璃嘖嘖嘖:“好個端莊賢淑的四姑娘,竟然做些這樣破規矩的事,看我不告訴先生去!”

“你到底要不要我幫忙嘛?”

淑華急道。

琉璃坐回去,託著腮道:“你那個夫婿現在哪裡當差?”

淑華坐端正了,說道:“在詹事府做檢校。

他妹妹已經定了給皇長孫為妃,只是還沒落明面上罷了。

這一向宋夫人領著她常往皇后宮裡去,雖然不見得能一錘定音,但是多個人推薦推薦,效果也是不同的.”

琉璃竟不知宋毗不聲不響地就把女兒許給皇長孫做了妃子,如無意外的話,皇長孫將來必成太子,再為皇帝,這麼一來,這宋家將來豈不是要出個皇后?這宋毗還真是會給自己鋪路。

而這淑華的眼光果然不是差的,有個做皇長孫妃的小姑子,難怪梁氏近來總是笑眯眯的,那架勢早跟淑華不去選秀那會子判若兩人了。

“如此倒也好.”

琉璃想了想,點頭道:“那我就等你的訊息.”

淑華道:“頂多三五日就有了.”

時下已然進了七月,秋老虎的威力依然猛烈。

自打蘇姨娘請淳陽進宮送名帖以來,毓華想來是看到了她的誠意,因而這些日子都表現得十分沉靜,顯然也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跟自己的終身過不去。

而陳姨娘因為蓮心的事也暫時消停下來,不知是不是因為避開與惠兒碰面,這嚮往前面附近房裡走動的也就多起來,那日竟被暗中盯著雙喜的海棠看到她進了前面三房。

琉璃並不以她為意,這陳姨娘眼下鬧騰不出什麼,隨她去走好了。

至於謝氏阮氏那兩個,似乎漸漸地也有些不對頭起來,阮氏嘴甜,喜歡管閒事,也愛往何蓯立面前討好賣乖。

謝氏不擅這類,暗地裡也就有些不齒她為人的意思,每每見了面也都淡淡的。

加之謝府如今還在被查,雖然謝父尚且在職,但也難以心安,大少爺何廷玉似乎曾託阮氏向她在中書省任參知政事的父親替謝父求情,而阮氏推說其父近來見不著聖上把他打發走了,是以雖知阮氏有孕,謝氏去她房裡坐的也少。

長房裡無事,琉璃也就暫且因此過了幾日舒坦日子。

這兩日正靜等淑華訊息,另一邊徐師叔卻突然捎了書信進府,原來他已然於昨日進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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