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掛在天邊像個巨大的火球,彩霞為萬里鎮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霞帔,今兒這天空,漂亮得有些詭異。

池月站在自家視窗,望著天際,回憶著上一次特大沙塵暴發生的時候——兩年前,《星空行者》節目組的拍攝期,她突然有點奇怪,自己選個婚期居然又撞上了這麼個好時節。

心情稍欠,她站在視窗許久未動。

於鳳走進來,輕輕靠近她,站了片刻,以為她沒聽到,又咳了一聲。

“囡囡——”

池月回頭。

母女相處多年,她對於鳳是瞭解的。

於鳳對她的稱呼一般有三個,“池月”、“囡囡”和“月月”,親暱程度都一樣,但用的地方卻不一樣。

正常情況下於鳳會叫她的名字或者“月月”。

而她叫“囡囡”的時候,總是有些欲言又止的話,難以出口。

大概在於鳳心裡,“囡囡”是最親熱的稱呼吧。

池月笑了笑,“怎麼了?”

於鳳不答反問:“你在看什麼?”

池月望一眼窗外,眯起眼,“這天看著真漂亮。

可是這麼漂亮的天,為什麼就要有沙塵暴呢?”

沙塵暴一來,漂亮的萬里鎮會變成什麼樣子?橙色預警的沙塵暴帶來的破壞性災害會有多強,誰都無法直接預估。

於鳳嘴皮動了動,也不免多出些擔憂。

“……也許老天就見不得我們過上好日子.”

池月揚揚唇,沒說話。

於鳳又問:“早知道把婚期提前兩天好了。

唉,湊在這節骨眼上.”

池月心裡也有些擔心,但是在於鳳面前說這些負面的話毫無作用,她安慰不了也解決不了,只能更擔心,與其如此,不如什麼都不要說。

“喬東陽都安排好的,不會有問題,你就別操心了.”

池月安慰道。

“小喬辦事,我當然是放心的.”

於鳳點點頭,但臉上的憂色沒變。

顯然,她不是為這個事情來的。

池月眉梢挑了一下,“怎麼了,你是有什麼事嗎?”

於鳳知道逃不過她的眼睛,沉吟一下,嘆氣說:“你爸爸和你姑他們……真的就不請了嗎?”

“嗯?”

池月眉心皺起,“這個問題還有討論的必要嗎?”

大家都撕破臉了,再請多沒意思?

池月看著於鳳愁眉苦臉的樣子,哼聲一笑,“你們這一代人就是活得糾結。

媽,當初你決定高調通知親戚朋友來參加婚禮,不就是存了心要打他們臉,要揚眉吐氣的嗎?現在效果不是很好,你該高興.”

被女兒說中心事,於鳳眼神有些複雜。

“是……媽這輩子活得太憋屈。

我閨女有出息,我是想讓那些看不起我們母女的人瞧瞧……可是,他們畢竟是你的血親,臉打過了,氣也還回去了,咱們要是不准他們參加婚禮,會有人在背後嚼舌根的,明明是他們不對,到頭來,就變成了我們的不是了。

尤其是你,人家會說你六親不認……”

“噗!”

池月笑了。

“我怕誰說?”

她雙手攬住於鳳的肩膀,盯住她的眼,笑盈盈道:“媽,咱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

更何況,你當真以為那些來參加婚禮的人,都希望我們過得好?”

她的話,讓於鳳一愣。

池月哼了聲,沉下臉來:“這個世界上,真心希望你過得好的人,沒有幾個,大部分人都是我們生活的局外人,不必理會,更不必為別人的想法為難自己。

愛說說去,讓他們羨慕嫉妒恨,你啊,把胸口給我挺起來,潑辣勁兒使出來,誰敢說三道四,你就給我噴回去!”

於鳳嘴唇一抽,被她說笑了。

“你啊!就是這張嘴不饒人,真是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我……”

“那可不一樣。

你年輕時,肯定沒我好看.”

“……誰說的?沒我會有你吧?你媽年輕的時候,有的是人喜歡.”

“嗯,這到是,現在不也有人喜歡嗎?你去跳那個廣場舞,我看好幾個老頭子對你有興趣……”

“去去去,沒大沒小!”

於鳳嗔怪地瞪她一眼,末了又是一嘆,“別人的嘴我可以不管,就是你那個爸,我有點怕……”

“怕什麼怕?他未必還敢打上門來?”

上次來家裡鬧事被派出所帶走,池忠勇因為違反《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被拘留了七天,池月一開始還擔心他們不肯消停,會接著來鬧事,沒想到進去這一趟,他到是學乖了,不僅他本人沒來,就是那個姑媽和那個弟弟也沒有再來過。

背地裡有些風言風語,池月是從來不關注的,只當沒有聽見。

大概是於鳳聽得比較多,整天憂心忡忡。

“不知道為什麼,你爸這次回來,我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

“呵!”

池月冷笑,“我都二十多歲了,他能不變嗎?媽,歲月是把殺豬刀,人都是會變的,不過壞人骨子裡還是壞人,這一點,他從來都沒有變過……”

於鳳瞅她一眼,沒吭聲。

池月沉下臉,“你千萬別告訴我,你還喜歡他?”

於鳳瞪她一眼,“瞎說什麼……”

這一把年紀了,什麼愛什麼情都已經磨沒了。

她只是擔心,“你爸這個人,向來是不肯吃虧的,報復心也重。

這次你讓他栽了個大跟頭,他會就這麼算了?這事我怎麼琢磨就怎麼不對勁兒……我尋思對待這種人,最好是不要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做這個岳父,你就滿足他這個心願,讓他找不到理兒來挑你的刺……”

“開什麼玩笑?”

池月是絕對不會服軟的,“我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憑什麼委曲求全?”

“月月……”於鳳嘆氣:“你還小,有些道理你不明白。

有一種人,他就是跳騷臭蟲,給人添堵來的,咬不死你能膈應死你.”

“我怕他?來就來啊!”

於鳳嘆息,“你說你爸要是三天兩頭給你找事,你這小日子怎麼過,怎麼省心?再怎麼說他都是親爹,你能拿他怎麼辦?我左思右想,不如咱們退讓一步,看看大家能不能放下恩怨,假裝……”

“我沒法假裝!”

池月有點生氣了。

她能理解於鳳的軟弱,但是不能忍受她逼迫自己一起軟弱。

“他不是我親爹,生死與我無關。

還有——”池月突然目光冷冷的盯住她,“我不想再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如果一定要提起,請你不要說‘你爸’這兩個字,我很不高興.”

……

晚飯池月沒在家裡吃,約了王雪芽和孟佳儀幾個。

正好喬東陽從航天城過來,屁丨股後頭還跟了個鄭西元,喬東陽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們剛剛坐下來。

婚禮就在後天,董珊和喬正崇已經提前過去準備了,喬東陽回來就是專程接她的,只是沒有想到,這個節骨眼上,來了個沙塵暴預警。

池月沒好逗留,吃完飯,就準備走。

離開前,她叮囑王雪芽她們幾個,“今天晚上關好門窗,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沙塵暴就過去了.”

“這酒店,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王雪芽對兩年前的沙塵暴心有餘悸,眼睛四處打量著,弱弱地問:“月光光,你晚上在這兒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換以前是可以的。

可今天池月走的時候和於鳳有些不愉快,得回去。

而且,明天要去航天城,很多事情都得在今天晚上處理好,時間很趕。

“放心吧,只要你們不出門,完全不用擔心沙塵暴,酒店建在這兒,防護措施很好.”

池月拍拍王雪芽的肩膀,對大家說:“沒事的啊,不要怕。

明天上午來接你們——”

王雪芽癟了癟嘴,“好吧。

88,你回去小心點.”

池月擺手,“安啦!放心.”

預警說今天晚上有沙塵暴,但是沒有準確的時間。

酒店離池月家很近,但喬東陽執意要送她回去,為了安全,他特地開了車。

看著他從酒店停車場駛出汽車,池月有點想笑,“就等你這個時間,我要是走得快,都到家了.”

喬東陽哼聲,偏偏頭:“趕緊上來!”

池月跳上越野車,繫上安全帶,拍了拍座椅,“走吧!駕——”

喬東陽笑了起來,“你這是把我當馬了?”

池月:“怎麼,不肯啊?”

“……求之不得啊.”

喬東陽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坐好了!”

嘟!

他輕輕鳴笛,一腳油門踩下去,汽車如離弦之箭疾馳而去。

池月驚叫:“喂,你幹嘛?”

喬東陽聽著她拔高的聲音,哈哈大笑,“我以為你會害怕,然後抱緊我——”

“你想多了。

安全駕駛知識我還是知道的.”

池月說完,發現喬東陽不僅沒有減速,還越開越快,甚至汽車從她家門外的小巷徑直穿過去都沒有停下來。

“喂!”

池月偏頭盯住他,“開過了.”

“我知道——”

池月一怔。

她以為他是走神了沒注意。

仔細一看,這傢伙面色冷峻,眉頭微皺,嘴唇抿得極緊,狀態極不尋常。

“這是幹什麼啊?”

池月發現汽車越來越快,吸口氣,很快鎮定下來,“喬東陽?你在做什麼?”

“你不覺得很刺激嗎?”

喬東陽看她一眼,“婚前最後的驚喜.”

“……”

看他興奮得眼睛都亮了,池月的緊張提到了嗓子眼兒。

“喬先生,你超速了!”

“池小姐,這裡不限速!”

“……”

池月內心的疑惑達到了極致。

但是,喬東陽沒有解釋,只是把汽車的速度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

池月終於緩過勁兒來:“一驚一乍的,嚇死人了。

為什麼突然把車開那麼快?”

“……為了確定是不是有人在跟著我們.”

呃?

池月情不自禁地回頭望了一眼。

只見車屁丨股後面揚起的黃沙盡頭,真有一輛車跟了過來。

“你是想甩掉那輛車?”

池月不敢確實,但是這個異常的發現點燃了她的熱血,整個神經都繃緊了,“是那輛車在跟蹤我們嗎?喬東陽,你是怎麼發現的?”

喬東陽沒有解釋,只是朝她一笑。

“我只糾正你一點。

我不是想甩掉它。

如果要甩,它壓根兒跟不上!”

“……”

這個時候還傲嬌個什麼勁兒?

池月又回望一眼那輛車,小聲問:“那你現在是想幹嘛?”

喬東陽聲音涼涼的,“引蛇出洞?誘敵深入?還是……甕中捉鱉?”

池月一頭霧水。

“鱉是誰?偷樹賊?”

“……捉到不就知道了?”

“就你和我?咱們兩個人,捉鱉?”

“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

池月長長吸一口氣,捂了捂臉。

“喬東陽,我懷疑患了婚前綜合症的人是你.”

……

汽車一路往月亮塢的方向駛過去,而後面那輛車也沒有讓喬東陽失望,始終不快不慢地跟在後面,就像正常行駛一般。

這是要幹什麼呢?

如果是偷樹賊,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池月內心的疑惑越來越重。

“喬東陽——”她望著越發昏暗的天空,“咱們回去吧,感覺沙塵暴要來了.”

喬東陽看一眼天,眼角餘光瞄了瞄後視鏡,若有所思地冷笑,“如果不把這傢伙給釣出來,咱們就沒辦法好好結婚了。

沙塵暴算什麼,結婚才是大事!”

“……”

池月盯著他嚴肅的臉,感覺不出他在玩笑。

“你是說,他們會在咱們婚禮上使壞?”

“這可不好說.”

喬東陽咬了咬牙,“這些臭蟲,見天和我作對……老子不nei死他們,怎麼能好好結婚?”

原本被喬東陽寄予了厚望的監控網路並沒有起到很好的作用,偷樹、砍樹、各種盜竊事件層出不窮,甚至愈演愈烈,變本加厲。

那夥偷樹賊完全把月亮塢專案組當成了他們的“衣食父母”,要什麼東西就去專案組或者工地上偷,發展到後來,時不時就有人順手牽羊,成了一種打不掉的風氣,工程隊內部都有人渾水摸魚……

喬東陽對此深惡痛絕。

“這屆小賊把膽兒養肥了,居然敢跟蹤我……”他哼笑,突然一腳踩向油門,“喂~咱們就看看好了,這背後究竟藏了一隻什麼樣的餓鬼!”

池月:“……喂?喬東陽,你在跟誰喂?”

“跟一個傻叉.”

“靠!你在罵我?”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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