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如水,在大殿裡一波一波地漾散而去。

身邊傳來微有些滯重的呼吸聲,何靖邊不著痕跡地向御案後看了一眼。

劉筠慢慢地自思緒中抽離而出。

他垂眸看了看手裡的杯盞,沉香木癭雲芝盞上已經被他按出了一個指印。

那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未用瓷盞,否則那杯盞只怕要被他捏成碎片了。

也或者,已經有些什麼破碎成片了吧。

他輕輕擱下了杯盞。

沉香木與御案相擊,發出清越的聲響。

那一刻,他覺得那聲音亦是刺耳的,像在提醒他、警示他,讓他看清楚他所在之處,再也不是雪夜中梅香幽幽的小院,而是莊嚴得有些陰沉的大殿。

將身子向後靠了靠,劉筠的雙眼微微闔起:“郡主請繼續說,我在聽.”

沒有以“朕”自稱,而是用了“我”字。

殿中諸人俱皆面色如常,像是根本沒發覺這其中的異樣。

傅珺抿了抿唇,心裡有些五味雜陳,而她一直提著的心,卻稍稍向下放了一些。

這其實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雖然她不知道做了皇帝的劉筠是怎樣的,但她一直都很清楚做為“人”的劉筠,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終究還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人,就像她第一眼看見他時的感覺,那時她就覺得,這是一個值得信賴、寬宏有度之人。

她很慶幸,沒有看錯他。

壓下心頭萬千思緒,傅珺斂首垂眸,輕聲道:“稟陛下,傅莊供出的那句十字訣之謎,臣婦已經猜出來了.”

說著她便指了指何靖邊手裡的茶盤,淺淺一笑:“便是這兩枚玉葫蘆.”

何靖邊訝然地看了傅珺一眼,又看了看玉葫蘆,復又向劉筠躬身道:“陛下,微臣記得那十字訣是:舊時草間月,寒光照鐵衣.”

“舊時草間月,寒光照鐵衣.”

劉筠低聲重複著,視線落在了托盤上。

傅珺淺笑道:“陛下,這‘舊時草間月’五字,合起來便是‘葫蘆’的‘葫’字.”

劉筠略略凝思,瞭然一笑,頷首道:“郡主聰明.”

說著向孟淵看了一眼,笑問:“阿淵可看出來了麼?”

孟淵躬身道:“‘舊時’為‘古’,草頭加月,合起來便是‘葫’字.”

劉筠點頭不語,何靖邊便問:“那剩下的一句‘寒光照鐵衣’又作何解?”

傅珺向他笑了笑:“何大人,我若沒猜錯的話,‘寒光照鐵衣’說的應是這玉葫蘆上的串繩。

據我猜想,此繩恐非凡物,只怕便是南山國出產的一種極為稀有的金屬,叫做‘玄金’.”

此言一出,劉筠聳然動容。

玄金乃舉世罕見的奇珍,就算在大漢朝禁宮寶物最多的藏庫,亦無此物。

而此時傅珺卻說那串玉的繩子乃是玄金所制,這如何不叫人驚奇?何靖邊已經忍不住拿起一枚玉葫蘆仔細端詳,劉筠雖仍坐著,視線卻也凝在那串繩上。

“稟陛下,臣婦嘗在書中得知,那玄金乃是天下至韌至堅之物,南山國有一任皇帝曾將玄金打薄成金頁,鐫刻經文於其上.”

傅珺從容言道,清澈的眸子裡有著自信與篤定,“說來也是巧,前些時候臣婦得了一本奇書《藏鉤會抄》,那書中說前唐有位奇人巨賈,將黃金打薄再捲起做成‘金卷子’賞人。

臣婦便想,那‘鐵衣’二字若拆開來,鐵為黑色,恰好對應了玄金的‘玄’字。

至於這‘衣’字,臣婦時常逛綢緞莊、衣料鋪,那裡頭賣的衣裳料子可都是捲起來賣的。

由是臣婦便有了一個猜測,所謂‘鐵衣’,會不會便是指將玄金打薄再捲起做成的這兩根掛繩?”

此時,何靖邊已經將掛繩拿在了手中,迎著光細看,過了一會,他的眸光驀地一凝,沉聲道:“陛下,此物果然有異!”

說著便將掛繩送至劉筠眼前:“陛下請看這掛繩的頂端.”

劉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凝神看去,果見掛繩頂端處的紋路與旁處略有差異,還真像是捲起衣料的一個角。

不過這差異極微,若非有傅珺的推測在前,任何人也不會注意到此處的不同。

說起來,這也是何靖邊與劉筠皆精於武技,目力遠勝於常人,若換了傅珺,只怕就未必能看出來這些微差別了。

此時的何靖邊已是滿面笑意,看向傅珺的眼神裡少見地含著幾許佩服:“下官素知勇毅郡主博聞強記、聰慧過人,今日實是心服口服.”

傅珺輕撫髮鬢,盈盈淺笑:“何大人謬讚,這不過一個‘巧’字罷了.”

從容的語氣,並無半分自詡之態,語罷又道:“不過,那‘寒光’二字究是何意,臣婦卻是百思不得其解,陛下身邊能人甚多,想必會有人猜出來的.”

只要能將掛繩展開,估計便能拿到堪輿圖了,至於餘下的未解之謎,大漢朝多的是聰明才智之士,猜出全部答案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劉筠深深地凝視著傅珺。

她現在的樣子像極了那天大勝蕭紅珠的時候,耀眼奪目、光彩照人。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凝視著傅珺的眸子裡泛出光來。

他知道他不該這麼看她,可是,他沒辦法不去看。

南山國寶藏,那傳說中龐大得可以讓一個國家強盛起來的財富,她就這樣輕輕巧巧地放在了他的眼前。

他花了七、八年的時間去追蹤這批寶藏,還有南山會,亦為了這批寶藏花費了大量的人力與精力,甚至還為此丟掉了數十個高手的性命。

而她,手握寶藏大門的鑰匙,卻根本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將這鑰匙轉手給了他。

劉筠說不清楚自己此時的心情,他只是這樣地看著她,將眼睛隱在燈盞照不到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

心已經不再絞痛,那種痛像是變得麻木了,漸漸地也就感覺不到了。

君贈我以珍寶,我遺君以安好。

這念頭像是剎時間浮起的,又像是一直在他的心底裡埋著,如同冰雪覆蓋的大地,只待春風一吹,便有嫩綠的草葉破土出芽,將他的心底覆成一片柔軟的青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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