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三老爺喜極而泣!這幅畫是真的,上面有他加蓋的私章。

華靜瑤冷眼旁觀,看她爹看著那幅畫一副千里尋子終於找到的模樣,她感覺自己是個多餘的,她爹和那畫才是一家人。

“爹啊,您看仔細了,這畫真就是您丟的那幅嗎?”

華靜瑤再次確認。

“真的,千真萬確.”

華三老爺眼珠子像是粘在畫上,捨不得離開。

華靜瑤嘆了口氣,不死心地說道:“那我走了.”

“嗯.”

她爹頭都沒回。

華靜瑤無奈地出來,馮娘子捧了一碗綠豆湯過來:“姑娘,您喝一碗消消暑吧.”

華靜瑤接過來一飲而盡,衝著馮娘子道聲謝,帶上甲乙丙丁出了折蘆巷,不打擾她爹與那幅畫互訴相思了。

站在折蘆巷外,華靜瑤忽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了。

原本想去永國公府找沈逍興師問罪,現在畫都回來了,她還去做什麼?原本想和她爹一起慶祝這畫失而復得,可她爹擺明沒有功夫搭理她。

進宮找三公主?昨天剛去過,畢竟那是皇宮,總不能天天去。

“沈逢的案子如何了?沈大老爺應該已經回來了吧?”

華靜瑤問道。

“沈大老爺已經回來了,今天出殯,那案子沒有進展.”

史乙說道。

華大小姐輕輕挑了挑眉毛,案子沒有進展是肯定的,沈逍就是一隻不死老妖。

想到沈逍,就想起小狸,她的小狸也沒有蹤影。

華靜瑤的心情頓時不好起來,對甲乙丙丁說道:“去別院吧.”

折蘆巷和昭陽小築同在甘石橋,離得並不遠,自從上次離開以後,華靜瑤便沒有再去過。

“那天小狸躲在騾車下面,還是我把他弄進去的.”

史丁忽然開口,甲乙丙一齊瞪他,你不說話會死嗎?史丁摸摸腦袋,他沒有說錯啊,瞪他幹嘛?因為離得不遠,華靜瑤沒有坐車,主僕幾個溜溜噠噠往昭陽小築去。

“華姑娘?真的是華姑娘!”

身後有聲音傳來,幾人回頭,尋著聲音望過去,只見路邊的一座茶樓的窗戶裡,伸出來兩顆熟悉的腦袋。

張十二少和鞏六。

華靜瑤衝著他們點點頭,正在這時,那窗子裡又擠進一顆腦袋,正是駱仵作。

“華姑娘,老秦也在,今天他請客.”

鞏六話音剛落,華靜瑤已經走進茶樓。

她還沒有忘記,他們幾個還要一起查沈逍呢,雖然遇到一點點挫折,可是不能知難而退。

秦崴果然也在,華靜瑤有些奇怪,問道:“你們不用上衙嗎?”

沒等秦崴開口,鞏六搶先說道:“秦家別院出事了.”

“出事?”

華大小姐瞪大眼睛,問道,“出什麼事了?”

秦崴輕聲說道:“今天早上,在別院的一口水井裡發現了一具屍體,而那具屍體並非是別院的人.”

“屍體?哪座別院?”

華大小姐吃了一驚,秦家在甘石橋有兩座別院,一座與昭陽小築相鄰,另一座則是在鳳陽書院的後山上,也就是張家那座別院旁邊。

“就是你家旁邊的那座.”

鞏六搶著說道。

華大小姐原本正要去昭陽小築,現在聽說發現屍體的別院就是昭陽小築相鄰的那座,她頓時興趣大增,極不厚道地對秦崴說道:“既然屍體是在你家別院發現的,所以你要避嫌,索性在這裡喝茶?”

秦崴含笑點頭,指著駱仵作說道:“他也要避嫌.”

“為什麼?”

華大小姐好奇地問道。

駱仵作無可奈何,道:“因為那個死者是我家的親戚.”

“啥?”

華大小姐又一次張大了嘴巴,這是巧合呢還是巧合呢。

她回憶了一下,整整十卷《駱英俊探案錄》裡好像沒有這個案子,井中死屍的案子倒是有三個,可是似乎和這個不一樣。

“駱家的親戚?近親?遠親?”

華大小姐問道。

“近親,是我的表哥聶元慎.”

駱仵作說道。

華靜瑤倒吸一口涼氣,難怪駱英俊沒有把這個案子寫進書裡,那個死者是聶元慎,那當然不能寫出來了。

聶元慎,太僕寺少卿,平安侯的弟弟,慶王府女婿,明慧郡主儀賓,同時也是建明伯府老夫人的親侄兒,駱仵作的表哥。

這的確是駱家的近親,很近的親戚。

而這位的身份既是勳貴又是皇親,還是朝廷命官,他的案子也的確不適合寫進話本子,讓世人圍睹。

華靜瑤又看向秦崴,問道:“那麼現在這個案子是由黎府尹親自督辦?”

“不,是大皇子在辦.”

秦崴說道。

華靜瑤鬆了口氣,既然辦案的是大皇子,她就能跟著看熱鬧,可若是換成黎府尹,她就只能聽結果了。

她堆起一臉假笑,親手給秦崴倒了一杯茶,說道:“秦大人,講講吧.”

秦崴一臉的無奈,誰遇到這種事都只能無奈了。

屍體是在自己家裡被發現的,而自己還要因為這個案子在這裡閒喝茶。

“今天早上,大廚房的下人去打水,發現井裡有人,打撈上來之後,卻無人認識。

最後還是小常管事認出來,這人是聶元慎.”

“小常管事以前見過聶元慎?”

華靜瑤問道。

秦崴道:“常家原是羅太夫人的陪房,早就脫籍,子孫中還出了兩個秀才,但是常家每一代都會有人留在秦家做事,小常管事十二歲便進府了,一直都在九芝衚衕,前年才來到別院做管事,他從小就跟著我們兄弟進進出出,京城裡各家各府,他大多都能混個臉熟.”

華靜瑤又問:“聶元慎和你們家的關係如何,或者是平安侯府與你們的關係如何?”

華靜瑤沒有問慶王府,因為慶王府與秦家之間是什麼關係,整個京城全都知道。

當年德宗皇帝和胞妹,也就是那位做過秦家宗婦的老公主,就是慶王府救下來的。

如今宮裡的一家子,連同秦家嫡房,全都是那位老公主的後人。

秦崴搖搖頭:“至少在我的記憶裡,我們家和平安侯府沒有交情,算不上通家之好,逢年過節送送年禮,也是因著駱家的關係.”

秦家和駱家是通家之好,而平安侯府聶家則是駱家的姻親。

華靜瑤又看向駱仵作,道:“駱仵作你請節哀.”

駱仵作揮揮手,咧開嘴笑了笑,頓時變成開花饅頭:“我和他雖是表兄弟,可是也沒啥交情.”

他有啥可節哀的,他和聶元慎又不熟。

在平安侯府的人看來,建明伯府這一家子全都不靠譜,沒有一個爭氣的,人家和他們打交道都嫌丟人。

“有一年,我跟著兩個哥哥去平安侯府拜年,恰好宮裡賞了一堆東西,我那時還小,指著其中一盞燈說這燈我家也有,結果就被人嫌棄了,我家那燈是我家自己買的,人家那燈是聖上賞的,不一樣。

後來我做了仵作,過年的時候,他們家的幾個孩子看到我就遠遠避開,我傻乎乎地拿著壓歲錢給人家,人家都不要,說是家裡大人說了,一定要好好讀書,否則就要像我一樣去做仵作.”

華靜瑤有些心疼駱仵作了,真沒想到駱英俊還有這麼悲慘的過往。

“後來呢?”

華靜瑤問道。

“沒有後來了,人家這麼嫌棄我,我若是還要厚著臉皮往人家眼前湊,那不就是沒臉沒皮嗎?從那以後,逢年過節我也沒有登過平安侯府的大門,他們家來給家母請安,我也沒有過去陪客.”

駱仵作笑著說道,他早就看開了。

“這麼說來,你和聶元慎也沒有交情了?”

華靜瑤又問。

駱仵作把大腦袋搖成撥浪鼓:“人家是儀賓,又做了少卿,而我只是個小小的仵作,連俸祿都沒有,和人家壓根兒就不是一個圈子裡的人,還能有什麼交情可言.”

一旁的鞏六聞言哈哈大笑:“豈會沒有交情,你和聶元慎現在不就有交情了嗎?上午你給他驗屍了,哈哈哈!”

秦崴一聲乾咳,正色道:“死者為大,不要調笑.”

鞏六伸伸舌頭,道:“好大的官威啊!”

華靜瑤問道:“既然聶元慎和秦家也沒有交情,那他怎麼就死在那口井裡了?對了,他是淹死的還是死後被扔進井裡的?”

最後那句話,華大小姐是問駱仵作的。

駱仵作道:“是死後被扔進去的,他的手筋腳筋全都被挑斷了,身上有很多外傷,生前吃過不少苦頭,死因則是頸骨折斷,應該是被人大力掐斷的。

“華大小姐又是一驚:“他死得這麼慘?”

雖然沒有被分屍,可這死狀也夠慘了。

駱仵作嘆了口氣,道:“聶家的人和我們家恰好相反,他們家特別會教育孩子,所以全都能文能武,聶元慎弓馬騎射全都不錯,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一個武功不錯的人,卻被人挑斷手筋腳筋,那麼殺他的人,要麼有很多人,要麼就是武功遠遠高過他。

“其他的呢,你們查出什麼了?”

這句話,華大小姐是問向面前這四個人的。

秦崴和駱仵作一起苦笑:“沒有其他了,黎府尹得知死者是聶元慎,就讓我們避嫌了,接著我們就來到這裡喝茶,再之後就遇到了華姑娘你.”

華靜瑤想了想,問道:“那你們想不元慎是誰害死的,他的屍體又為何會在秦家?”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而且必須要知道。

見兩人沒有直接回答,華靜瑤又問秦崴:“你能保證殺人兇手不是秦家人嗎?”

秦崴很無奈,只好說道:“當然不能.”

“你們兩人要避嫌,我不用,秦大人,你能請我去你家別院做客嗎?”

華靜瑤問道。

秦崴哪能猜不到華大小姐在想什麼呢,他道:“當然能,不過我想華姑娘最好先去見見大皇子,大皇子那裡或許已經查到線索了.”

這個時候,大皇子應該已經回順天府了。

“我想先去看看那口井.”

華大小姐說道。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華大小姐已經站在那口井前了。

駱仵作說道:“井邊有很多腳印,沒辦法,這口井沒有枯,每天都有下人來打水.”

井邊的確沒有線索,駱仵作查過,後來大皇子帶著尹捕頭過來,他們也查過。

昨天最後一個來這裡打水的,就是今天發現屍體的那個,他是大廚房的,每天都是他來打水。

這兩天別院裡沒有住著主子,因此也沒有人晚上要熱水洗澡,那人還是在晚飯之前來打水的,晚飯之後他便沒有來過。

而別院的護衛亦沒有發現可疑的人,雖然沒有主子住在這裡,但是夜裡還是照常巡邏,護衛們分成兩班,每班十人,圍著護院巡視,皆沒有發現有何不妥。

也就是說,至今為止,在秦家別院裡,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走吧,咱們去順天府.”

華大小姐說道。

她正愁無處可去,無事可作,瞧瞧,現在不就有了?秦崴和駱仵作既是要避嫌,便不能正大光明跟進順天府,兩個人坐在江南春裡等著,華靜瑤則和鞏六張十二少一起進了順天府。

他們是來看望大皇子的。

當然,聽說他們來了,大皇子用腳趾頭也能想到他們是來做什麼的。

他心裡挺高興,這個案子正沒有頭緒,表妹過來這是幫忙來了。

寒喧幾句之後,雙方便切入正題。

華靜瑤開門見山問道:“表哥,聶家那邊查到什麼了?聶元慎這麼一個大活人,整夜未歸他們不知道嗎?”

大皇子說道:“已經查過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原來聶元慎已經失蹤七天了。

平安侯府一直都在悄悄找人,還向太僕寺告假,說聶元慎病了.”

華靜瑤奇道:“聶元慎失蹤這麼大的事,平安侯府為何沒有報官?莫非他們剛開始時知道聶元慎去了哪裡?”

大皇子無奈地搖搖頭,道:“你猜對了,聶元慎和明慧郡主吵架,明慧郡主把聶元慎轟出來,聶元慎對明慧郡主說,她若是不跪著求他,他就不回來,結果他就真的沒回來,明慧郡主起先也沒在意,過了三天還是沒見到人,就讓人去小院子裡找人,去了才知道聶元慎只在那裡住了一晚便沒有再去.”

華靜瑤無語啊,還真有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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