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
許明川走了。
他走了.”
*俞晚楓一生,鮮少會後悔什麼事。
她總覺得,無論何事,無愧於心便可,要有猶豫,那就再想想。
怎麼說,最後都是自己的決定,又何必後悔。
未來不可知,過往不必悔。
可那一天,俞晚楓很後悔,後悔自己睡得那樣早。
如果她沒有睡著,如果她等到深夜。
那麼,她便能看到那條熱搜。
她便不用等到第二日清晨,在鋪天蓋地的新聞裡,極力地想抓住一絲虛假。
極力地找那麼一些線索,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
許明川搶救無效,凌晨三點過世。
他是最早被感染的醫護,他很年輕,他上過熱搜。
所以,他過世的訊息,再一次攀上了熱搜。
網上都是哀悼的帖子。
朋友圈都是關於他的輓歌。
校友群裡刷了許多訊息。
高中同學在群裡,或是憤怒,或是傷感,或是悲慼。
不可能的,誰都不願相信。
他那樣年輕。
他那樣健康。
一片哀哭。
俞晚楓失了神智一般,整個人懵了。
她看遍每一個新聞,眼睛都是疼的。
指節彷彿不是她自己的。
她又倒進枕頭裡,閉上眼睛,再睜開,告訴自己,做夢了。
可她再看手機,新聞還在。
沒變,什麼都沒變。
她不信,再一次閉上眼睛。
敲門聲起,她不管。
到後來,電話過來。
是鍾楚眠。
看到螢幕上那幾個字,她終於哭了出來。
她出門去找鍾楚眠。
一身睡衣,頭髮亂糟糟的。
顧不上了。
鍾楚眠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她看他的眼睛,抓了他的手臂,指骨發疼。
“騙人的,對不對?”
她聲音已經啞了。
鍾楚眠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坐了一夜,眼下烏青。
也許哭過了,眼睛發腫。
鍾楚眠將她抱住:“小晚,他死了.”
“許明川,死了.”
許明川,死了。
這幾個字,成了她揮之不去的毒瘴,盤旋在這座城市上空,攪碎她心底的所有奢望。
許明川,許明川。
他失去了他的性命,他的名字,銘入那些數字之中,成為一個冰冷的“1”。
數字能有什麼用?數字沒有生命,沒有溫度。
它只會讓那個人的面容越來越模糊,先印在紙上,輸入螢幕,許久之後,刻在墓碑上。
數字有什麼好的,客觀得無情,真實得殘忍。
死亡數字,加了一個1.屬於許明川的一切,減去了所有。
那一天,許多人都在哭。
或是許明川的親人朋友,他們悲痛欲絕,他們失去兒子,失去好友。
或是陌生的看客,他們心靈柔軟,為一個年輕醫生的失去默哀。
俞晚楓蹲在陽臺角落裡,幫著那盆海棠花。
風微微的,吹動了幾片葉子。
俞晚楓落下淚來。
她給海棠花澆水,給它鬆土,精心呵護,一天一天養活它。
鍾楚眠走過來,站到她跟前。
俞晚楓抬頭,對他說:“你看,我把海棠養活了.”
鍾楚眠心裡一疼。
“許明川也會好起來的.”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