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吃到一半,終於放緩了速度,遠遠地蹲著,與兩人聊起天來。
他是從河南過來的貨車司機,聽到武漢要建火神山,便自己開了個貨車,從河南趕來,想加入建設隊伍。
不想,車還沒進市區,便被城管扣去了,說是車身泥巴和灰塵太多,影響市容。
“他們讓俺去交通局那邊找人拿車,俺不曉得路,不曉得咋個走,就走到這裡了。
小妹,多謝你給俺吃的啊,多錢?俺給現金中不中?”
大哥樂呵呵的,黑眼圈老重了。
俞晚楓擺擺手:“不用不用,面不值什麼錢。
大哥你等等啊.”
說完轉身進了屋,搜刮一些麵包出來。
大哥是不肯要的。
沈懷瑾惱了:“給你你就拿著!別囉嗦!”
大哥哈哈大笑起來:“都說湖北的小妹脾氣衝,衝得很嘛!”
沒法了,只能收下了。
他吃完了面,湯也喝得乾淨了,便收拾好餐盒,扔到了路邊的垃圾桶裡。
俞晚楓問他:“現在你想去哪裡?我們有車,送你過去吧.”
剛說完,突然想起,今天武漢開始實行交通管制,對私家車的管制目前還有些混亂。
有人說,都不能開。
也有人說,沒收到禁行簡訊的車可以開上路。
有的說只是中心城區禁行,郊區不用管。
也有的說,一律不許上路。
亂糟糟的。
“不了不了,剛他們給俺打電話了,說俺的車可以開走了,俺有老鄉在工地,可以過來接俺,俺要去開工了。
小妹謝謝你們哈!”
還不等俞晚楓想清楚到底能不能開,大哥便拒絕了。
大哥樂呵呵的,整了整身上的羽絨服。
羽絨服上的帽子,邊緣已經磨得破了表層,露出裡層的絨毛。
俞晚楓想跟他說,是她們該謝謝他才對。
謝謝他們,為了武漢人民,披星戴月,馳騁而來。
可話卻卡在喉嚨裡,說不出口,鼻子發酸。
很快,大哥又接了個電話,他掛了電話後,問俞晚楓:“這裡是不是有個叫文化大道紅旗村的公交站?咋走?”
那個公交站臺不算遠,卻也不近,俞晚楓和沈懷瑾再次提出,要送他過去,他依舊拒絕了。
最後只能把路線告訴他。
不算難走,沿著文化大道走下去,便好了。
“小妹,你們好好在家裡,外面不好,在家好。
你們不要怕,武漢不會有事的,有俺咧.”
他說完,戴上了羽絨服帽,朝俞晚楓方才指示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又回頭朝俞晚楓揮揮手:“加油哈!”
俞晚楓只能遠遠看著,他遠去的方向,身形越來越小,背影卻越來越高大。
許久後,俞晚楓低頭,看見原本抬來給大哥坐的椅子,就那麼寂寥而安靜地立在那裡,這個特殊的客人,連椅子都不曾坐一坐,便與她們匆匆而別。
她悶悶的:“懷瑾,我們忘了問大哥,他叫什麼名字.”
沈懷瑾拍拍她:“叫做河南人,叫做中國人.”
是啊,他叫做河南人,叫做中國人。
俞晚楓抬手,抹去眼角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