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蘇意慢條斯理吃完一小碗白粥,邰淑英問她還要不要,她說吃飽了,邰淑英就把碗勺連同托盤一起拿走,臨了叮囑她好生休息,別熬夜。

門掩上,隔絕了走廊裡漏進來的燈光。

寧蘇意到衣帽間重新找出一套睡衣,去浴室簡單衝了個澡,回到床上,渾身懶洋洋的,但她睡了大半天,已無睏意。

她給沒電自動關機的手機插上充電器,開了機。

不用想就知道未接來電、未讀訊息一籮筐,來自穆景庭、葉繁霜、鄒茜恩,還有一些關係親近的發小。

他們聽說了網上的事,擔心她的情況,奈何面臨這種事也沒個門路,只能一遍遍打來電話發來訊息詢問。

寧蘇意大致看完,撿重要的訊息回覆了。

剛給葉繁霜回完,她就一通電話打了過來。寧蘇意笑了笑,心道,葉繁霜以前總說自己是社畜,真沒說錯,這都幾點了,估計她還在加班。

葉繁霜說:“你沒事了吧?我看到網上的新聞了,明晟製藥的一個高層還有一個什麼主管被抓了。”

寧蘇意:“沒事了,謝謝關心。”

“跟我提什麼謝字,我也沒幫你什麼。”葉繁霜確實還在加班,面前攤開亮著螢幕的膝上型電腦,手指滑動觸控式螢幕,一面瀏覽檔案,一面跟寧蘇意講話,“說真的,需不需要我幫你做公關?”

寧蘇意仰頭笑了一下:“我要是你老闆,一準給你加薪。”

上一回她和穆景庭吃飯被狗仔偷拍了,葉繁霜也說要幫她公關,那時她確實是在開玩笑,眼下卻不是。

“你以為我跟你說笑呢,涉事人員被抓了沒錯,但明晟的聲譽很難挽回來,尤其是你這個老總的名聲。你看沒看新聞,網友都說那兩人說不定是你的替罪羊。”

“企業公關應當已經啟動了,針對我個人的,那就不需要了吧。”寧蘇意無所謂的態度,“清者自清。”

“我的大小姐,這世上早就不是一句‘清者自清’就能洗脫嫌疑的,觀眾只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你當我每年接手的那麼多公關案子,真都是清白的?不過是把死的說成活的,再把活的說得更漂亮點兒。”

寧蘇意知道她真心為自己考慮,笑說:“那麼金牌PR葉女士,你預備怎麼幫我公關,先說個大致方案。”

葉繁霜笑罵她一句,推開膝上型電腦,點燃一支女士香菸,仰頭靠在沙發背上,正經說道:“你知道你身上的閃光點是什麼嗎?”

寧蘇意虛心請教:“什麼?”

“慈善。”談到正事,葉繁霜從不說一句廢話,精準地切中要點,“你以一人之力創立SUYI慈善基金會,救助養老院、福利院;建立希望小學、給偏遠地區捐贈醫療器械,大大提高了當地的醫療水平。你私底下做了這麼多的慈善,從未公之於眾,這個時候適當曝光一些,能夠很大程度挽回形象,不論是對你個人還是明晟。”

寧蘇意這時候還要分出神感嘆一句,葉繁霜不愧是做公關的,這個切入點真的是一針見血。

人心都是柔軟的,利用善事牽引廣大群眾的同情心,重新獲得信任,不失為最有效直接的方式。

但寧蘇意不想那樣,這與她當初成立慈善基金會的目的背道而馳。

“倘若我真想要這些虛名,當初我就該以明晟的名義來成立,而不是私人名義。我知道現在很多企業做慈善是為了給公司樹立良好的形象,從而獲利——這樣做其實沒錯,哪怕初衷不同,至少做的是善事,受益的是需要幫助的人。但我從沒這麼想過。”寧蘇意強調。

葉繁霜搖搖頭,被她折服:“你啊,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你跟井遲一式一樣的執拗,我不勸你了。”

寧蘇意笑:“怎麼扯到井遲了?”

“你倆都執拗,只不過執著的東西不同。你是執著於普通人無法理解的虛無的信念,而他,是對你執著。”

“你把我繞暈了,但我肯定,我聽明白了。”

葉繁霜悠悠嘆氣:“你明白就好。活成你這樣,我是真覺得累。”

兩人就此結束話題,寧蘇意繼續玩手機,發現與葉繁霜聊天期間,井遲發了一條訊息過來。

“有沒有好點?”

寧蘇意回他,已經退燒了。

井遲見她回了訊息,趕緊追加了一條:“怎麼還沒睡?”

寧蘇意:“睡了大半天,再睡就要睡傻了。”

井遲大概是笑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叮囑她:“別急著去公司上班,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寧蘇意笑著發過去一條語音:“知道了,比我媽還囉嗦。”

她退出微信,頓了許久,做足心理準備,自虐似的開啟社交平臺APP,也不用費心去搜尋有關明晟製藥的事,這幾天隨便點開哪個瀏覽器,搜尋一欄裡自帶的關鍵詞就是這起醫療事故。

寧蘇意首先看到官方通報,徐某、譚某被抓;明晟製藥交了上億罰款;同一批生產的藥品全部銷燬;給死亡病患的家屬一筆賠償金……

除去這些,就是葉繁霜口中所說的,群眾的“陰謀論”,認為被推出去的那兩個人不過是寧總的替罪羊。

寧蘇意麵無表情地咀嚼那些文字,心說,沒準還真是替罪羊,不過不是替她這位寧總的罪,是替另外一位寧總。

總歸,這替罪羊也不無辜罷了。

寧蘇意頭疼,懶得再看,以免給自己添堵,丟了手機躺進被窩裡,沒睡意也要假裝睡覺。

最近也不知衝撞了哪路神仙,盡是些腌臢事讓她遇到,她修煉的一副“平心靜氣”的心態都快不夠用了。

——

寧蘇意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其間老爺子找她談了兩次話,情緒不高地囑咐她,日後多加註意公司的動向。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交代。

寧蘇意心裡有話問他,瞧他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忍了忍,沒將那話說出口。

到二十四號晚上,寧屹揚從外頭回來,一身風塵僕僕,面帶倦色,額頭被砸出的坑沒徹底痊癒,結了好大一塊黑褐色的痂。

寧蘇意看著那塊痂,可以想見老爺子是下了狠手的。如此,她更有幾分確信自己那番猜測,雖然她沒證據。

寧屹揚看到她,愣了愣,微微點頭:“聽說你前幾天病了,好些了嗎?”

寧蘇意表情平淡:“已經好了,預備明天上班。”

寧屹揚又點了點頭,越過她去了老爺子的書房,隨手帶上門。

寧老先生吃了晚飯就到書房臨帖,目前用的是寧蘇意過年時送他的那一方鎮紙,壓在暗黃的絹布邊緣,旁邊放著《穠芳詩帖》。

寧屹揚走過去,撲通一聲跪在老爺子腳邊,膝蓋骨砸在地板上,聽聲音都覺得疼。

他語氣誠懇,低頭認錯。

老爺子沒搭理他,不作聲地寫完了整張絹布,將毛筆擱在筆架上,再去看他一眼,問他錯在了哪裡。

那一晚沒能撬開寧屹揚的嘴,現下他倒老實不少,一五一十述說自己犯下的罪行,稱自己沒想要陷害寧蘇意,只因為寧宗城跟他要錢還債,他一時想岔了,又被那位高層煽動,才走錯了路。

他雙手貼地,磕了個響頭,跟老爺子保證絕不再犯。

老爺子不想再聽,打斷他:“兆雲哪裡怎麼說的?”

寧屹揚仍舊垂著頭,額前碎髮掉下來,遮住了眉眼,聲音低若蚊蠅嗡鳴:“她不肯回來,堅持要跟我離婚。”

老爺子皺起眉毛,愈發心煩,責怪他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談什麼管理公司。

“醫療器械這一塊,我看你也沒心思做,還是交給你妹妹打理,你且先反思著吧。”老爺子揮了揮手,厭煩不過的神情,讓他出去,別在這裡礙眼。

寧屹揚應了聲,起身出了書房,待門關上,他抹了一把臉,換了副神色。

——

隔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大好晴天,氣溫有絲絲回暖。後花園裡枯敗的樹木抽出新芽,一抹抹鮮嫩的綠色掛在枝頭,十分惹人憐愛。

寧蘇意清早起來,梳洗一番,換上一套咖色西裝,外套薄款長風衣,下樓吃了個早餐,由徐叔開車,送去公司。

整個上午的會議,開得人頭昏腦漲。

不知是不是寧老先生事先打過招呼的原因,董事會的人並未對寧蘇意發難,只提了一句“監管不嚴、實屬失職”。

寧蘇意沒反駁,虛心稱是。

散會後,她回到辦公室,手撐著額頭,頗有些做完力氣活精疲力盡的感覺。

梁穗煮了杯黑咖啡送過來,遞來一份檔案,一面跟她彙報:明晟製藥目前的股價跌到歷史新低,公關策略換了一套又一套,作用微乎其微。

寧蘇意抬了抬手,輕飄地說聲知道了。

下午更是沒一刻停歇,召集公關部開會,加上醫療器械的專案重新落回她手中,壓得她很有些喘不過氣。

忙到晚上快十點才回家——回的是鐘鼎小區那個家,沒回錦斕苑。

寧蘇意嘴上不說,心裡始終嘔著口氣,沒法跟自己和解,老爺子欠她一個解釋,等了這麼些天,他老人家隻字不提,想必以後也不會再提。

思緒翻飛間,耳邊響起一道清脆的微信提示音,她從包裡拿出手機,點開看了一眼。

井遲:“到了嗎?來我家喝湯,喝完再上去睡覺。”

寧蘇意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井遲:“跟梁助打聽的。”

寧蘇意頓了頓,想起這人早先就加了梁穗的微信,時不時打聽她的日程表。他當然知道她十分鐘前就坐車離開了公司,掐著時間給她發來這麼一條訊息。

微涼的春夜裡,他還在等她,給予她這樣一份暖意。

寧蘇意把手機揣進風衣口袋,攏著衣襟走進電梯,沒去十六樓,撳了十五樓的按鍵,往後退幾步,靠在電梯內壁靜靜等待。

電梯緩緩上行,不多時,到了十五樓,“叮”一聲開啟,井遲就站在電梯門外迎她,冷峻的面龐被廊燈照得暖融融。

他說:“回來了,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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