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要拜訪的親戚不少，一些相隔甚遠的親戚，平日裡沒時間走動就全靠拜年來聯絡感情。
這些事寧蘇意以前很少參與，一般由寧宗德和邰淑英維繫人情往來。今年難得休的假期長，她也就跟著他們拜訪了幾家。
寧宗德在此期間試著聯絡過寧宗城，然而結果跟前幾次一樣，電話打過去永遠提示對方已關機。
無奈之下，邰淑英給孩子的媽媽畢兆雲說了此事。
畢兆雲沒耽擱，隔天就訂機票到達寧城，請寧蘇意一家人吃了頓飯，萬分感謝他們幫忙照顧寧昱安。還說她這當媽的不稱職，若不是他們，她還不知道孩子除夕夜差點沒飯吃，說著說著就流下淚來。
吃過飯，她就接走了寧昱安。
接下來幾天，寧宗德和邰淑英有各自的朋友要拜訪，寧蘇意便懶在家裡沒出門。好在珍姨返崗了，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不用她自己動手下廚。
過年胡吃海塞不知節制的後果就是寧蘇意正式上班那天早上，換上正裝時，明顯感覺自己長胖了，腰身有些緊。
她坐在化妝臺前化妝，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鏡子裡的臉相比以前圓潤了些，不得不多刷一層修容來突顯臉部輪廓的線條感。
井遲開車過來接她，照例在寧宅蹭了頓早餐。
送寧蘇意去公司的路上，她對著鏡子照來照去，一再檢查自己的妝容，在小細節上略作修飾，而後裝作不在意地問：“你有沒有發現我過年這段時間長胖了？”
趁著等紅燈的工夫，井遲扭頭凝視她。
寧蘇意把腦袋偏過來，正臉對著他，方便他仔細打量自己。
井遲笑了聲，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臉：“哪裡胖了？這不挺好看的。”
“別亂摸，妝給我弄花了。”寧蘇意拍掉他的手，端起手裡氣墊盒自帶的小鏡子檢視妝容，嘀咕道，“一定是我的修容打得太好了，讓你沒一眼看出來。”
紅燈的倒計時結束，井遲跟著前面的車慢慢起步，語調跟車速一樣慢悠悠：“我是沒看出來，但我覺得你胖一點可能會更好看。”
她本就是偏古典的鵝蛋臉，圓圓潤潤多漂亮。
“……”
寧蘇意決定不與男人討論身材和臉蛋的胖瘦問題，合上氣墊裝進包裡。
兩人在公司門口分別，寧蘇意進了寫字樓，井遲掉頭開往自己的公司，說好了下班過來接她。
寧蘇意到辦公室後，開啟電腦檢視工作郵箱，一堆未讀郵件佔據了好幾頁版面。
她休假期間壓根沒開啟過電腦，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後，她就坐下來開始集中處理郵件，其中夾雜著一封非工作類的郵件。
是遠在丹山村的支教老師周越發來的。
周越有她的微信，但他從來沒給她發過私人訊息，只在村莊的居民房重建成功後，給她發來了一封代表全體桐花鄉鄉親感謝她的郵件。
如今他發來的這封郵件，同樣是向她反饋鄉親們的新年活動場景，以及她最關心的孩子們的近況。
文字只有寥寥幾句，表達謝意，話語不多，卻字句真切。
寧蘇意開啟附件，是幾十張照片，沒有經過任何後期的修飾，展現了原滋原味卻又豐富多彩的生活。
全村人圍坐在數米長的木桌旁吃團圓飯，每家每戶都貢獻出幾道菜，照片裡那一張張面容，除了寧蘇意見過的那些老年人，還有一些她沒見過的，想來是打工返鄉的中年人、年輕人。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一旁的篝火跳躍著，火光映著他們紅彤彤的面龐。
這樣的氛圍寧蘇意曾經親身感受過——她去丹山村考察，吃的第一頓飯就是在村幹部家裡，做飯很好吃的大嬸，恨不得把最好的菜都拿出來招待她。
照片裡還有新建的房屋的全貌，一排排、一片片，錯落有致，仍舊是那個村子，卻有哪裡不一樣了，是全新的、充滿希望的感覺。
還有一些是關於孩子們的記錄，他們上課的畫面、在操場上做遊戲的畫面、秋遊的畫面、食堂吃飯的畫面、冬天搬著小板凳在走廊排成一排曬太陽的畫面……點點滴滴都被相機定格下來。
寧蘇意甚至在照片裡看到有個小姑娘嘴角黏了幾塊餅乾屑，茫然地看著鏡頭的模樣，天真無邪。
看著看著，寧蘇意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上揚。
小朋友們都好可愛，穿著乾乾淨淨的衣服，捧著嶄新的書籍，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垂著腦袋看書。
寧蘇意一張張地翻完了全部的照片，沒看夠的她倒回去，從最後一張慢慢往前滾動，每一張都那樣真實，令人感動。
她想，除了丹山村的小朋友，慈善基金會幫助的其他偏遠山村的小朋友、福利院的孩子們，在這個冬天都能過上溫暖舒適的生活。
只想想心裡就無比滿足，她最初的決定不是錯的。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施與的幫助，收穫到的感動和滿足，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寧蘇意一手撐著腮，一手握著滑鼠往前翻，照片剛好停在那個嘴角黏著餅乾屑的小姑娘，呆呆的小模樣太可愛了。
她突然覺得，有個小孩也許不錯。
——
情人節的氣氛大概從一個星期前就開始預熱，或許更早，購物軟體會頻繁推送男友送女友的各種禮物盒，花店的玫瑰花會悄悄漲價，並在情人節那天迎來高峰。
邰淑英考慮到寧蘇意的生日也是屬於情侶的節日，提前打電話問過她，想不想在家裡慶祝。
寧蘇意猶豫了幾秒，訕訕地笑著說：“我就不回去打擾您和爸爸過節了，你們倆玩得愉快。”
哪怕沒有面對面，邰淑英也能看穿她的小心思，不由得笑出聲：“確定不是你自己想和小遲一起過節？別甩鍋給我和你爸。”
寧蘇意立馬改了態度，乖巧道：“要不我中午回來陪你們吃頓飯？”
“別跑來跑去的，累得慌。”邰淑英太能理解年輕人，表現得非常開明，“我就在電話裡祝你生日快樂了，生日禮物我叫司機給你送去。”
“謝謝媽媽。”
寧蘇意通完電話，轉頭就問井遲有什麼安排。
不巧的是情人節當天是週五，萬惡的工作日，井遲故作為難地思考片刻，說：“我有個重要的專案要談，傅明川沒法兒代勞。晚上的時間空出來，我們倆一起慶祝？”他徵詢她的意見。
寧蘇意倒是沒什麼要緊事，願意遷就他的工作安排，點頭說：“行，你忙完告訴我一聲就好。”
井遲欣然答應，並表示過去接她。
葉繁霜和鄒茜恩在群裡問她晚上的生日party場地定在哪裡，她們好提前過去。寧蘇意深表歉意：“感謝我的朋友們還惦記著我，但是，今年就不辦party了，我和小遲打算過二人世界。”
按照葉繁霜和鄒茜恩的性子，每逢寧蘇意出現這種“見色忘友”的行為，她們都要調侃兩句，不吐不快。
奇怪的是，這次她們倆竟然沒有打趣她。
寧蘇意都要懷疑她倆是不是有別的計劃時，葉繁霜就往群裡發了一條訊息：“晚上沒時間的話，下午出來逛街？”
寧蘇意笑了笑：“你不用上班的啊？”
葉繁霜：“最近閒得發慌，翹半天班不打緊。”
寧蘇意：“好。”
鄒茜恩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
——
寧蘇意上午去了趟公司，處理一點工作上的事，下午直接從公司出發。
三人約在購物商場見面，先陪寧蘇意去附近一家理髮店剪頭髮。葉繁霜看著她一頭快及腰的黑長卷發，被風輕輕一吹，飄來蕩去，女人味十足：“你怎麼突然想剪頭髮了？留這麼長，剪了多可惜。”
寧蘇意用手指隨意地撥了撥長髮：“不是突然決定的，早就想剪短一點了。”
鄒茜恩問：“你想剪多短？”
寧蘇意的手在脖頸處比了個長度：“大概……剪到這裡。”
鄒茜恩看了一眼她比劃的位置，嘖了聲，沒見過她以前留這麼短的髮型：“那豈不是跟霜霜的短髮差不多？”
寧蘇意最終沒有剪到那麼短，在理髮師的建議下，根據她的臉型和氣質，給她剪到肩頭的位置，披散下來相比以前稍顯幾分利落，保留了溫柔氣質。
“還挺好看的。”葉繁霜雙手環胸，從鏡子裡端詳她，給出評價。
寧蘇意沒做燙染，不到一個小時就搞定了，站起來晃了晃腦袋，換了髮型心情也隨之改變：“別的暫且不說，比我之前那一頭長髮輕鬆許多，好自在。”
鄒茜恩在一旁補充：“你要真剪到霜霜那麼短，更自在。”
寧蘇意舉起兩隻手捧著自己的臉：“理髮師說得對，我的臉偏長，剪太短不好修飾臉型，況且我最近長胖了，兩頰都有肉了，更不好遮蓋。”
鄒茜恩聞言，深有體會：“哪個不是每逢過年胖三斤，別說你了，我昨天上體重秤一稱，好傢伙，足足胖了五斤，嚇得我連忙找出落灰的健身卡，打算從明天開始，堅持去健身房打卡！”
聽她這麼說，寧蘇意就心理平衡了。
她倆看向葉繁霜，葉繁霜舉起手做投降狀：“別看我，我也長胖了，修身款的西褲穿著都有點緊了。”
寧蘇意和鄒茜恩同時做出放鬆的表情，果然好姐妹就是要一起長胖才安心。
三人逛完街，買了些衣服和化妝品。
寧蘇意半個小時前給井遲發了定位，井遲忙完以後開車過來接她，第一眼先注意到她剪短的頭髮。
寧蘇意覺察到他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下，撥拉著頭髮笑問：“怎麼樣？”
“好看。”井遲不敷衍地說，“長髮好看，短一點也好看，是不一樣的好看。”
鄒茜恩臉上是大寫的服氣：“還是你會誇，一句話說了四個‘好看’，你加入誇誇群能賺不少錢吧！”
井遲這才注意到葉繁霜和鄒茜恩也在，他的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葉繁霜朝他擠了擠眼，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井遲舒了口氣。
寧蘇意敏銳地捕捉到氣氛不對，眯著眼睛轉頭看向葉繁霜和鄒茜恩。兩人面色如常，在她看過來時，提了提嘴角，露出同款微笑。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寧蘇意帶著懷疑的語氣，拖長語調問。
鄒茜恩搖頭如撥浪鼓，語氣堅決：“怎麼可能，我們怎麼可能有事瞞著你？”
寧蘇意追問：“真的沒有？”
她釋放的氣場太強大，鄒茜恩扛不住壓力，肩膀聳了下：“好吧，我坦白，我和霜霜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放到你車裡了，你一會兒過去就能看見。”
寧蘇意揚起眉梢，稍顯驚訝：“你們什麼時候放的？”
“剛剛我拉著霜霜去洗手間的時候。”鄒茜恩說。
寧蘇意從公司出來時忘了拿包，只帶了手機和車鑰匙，手機被她揣進大衣的口袋裡，車鑰匙扔進了葉繁霜的包裡。
井遲適時牽起寧蘇意的手：“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寧蘇意從葉繁霜那裡拿回自己的車鑰匙，揮手跟兩位閨蜜告別，跟著井遲先走了。井遲從寧蘇意手裡接過車鑰匙：“我來開。”
“你不是開車過來的？”寧蘇意問。
“傅明川和我順路，一起過來的，他到附近辦點事，我讓他開了我的車。”
“哦。”
兩人的身影遠去，鄒茜恩拍著胸脯平復呼吸頻率，嚇死了，差點被寧蘇意看穿。她有點不放心，拉著葉繁霜的袖子問：“我沒露餡兒吧？”
“沒有，表現得非常好。”葉繁霜對她豎起大拇指。
鄒茜恩：“那我們也趕緊出發吧，再晚來不及了。”
葉繁霜手搭在她另一邊肩膀上，將她摟進懷裡，手掌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不著急，跟太緊會被酥酥發現的，她的偵查能力你看到了，差點就翻車了。”
鄒茜恩立刻擺出嚴肅表情：“我聽你的。”
葉繁霜從包裡掏出手機，點進一個微信群，發了條訊息：“你取完花了嗎？@傅明川”
傅明川發來語音：“取完了，剛從花店裡出來。你們到哪兒了？”
葉繁霜沒回，拉著鄒茜恩往停車場走：“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