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榮總約定的時間是晚上七點,惠風軒私房菜館。

從醫院出去後,寧蘇意先開車回家,重新梳洗一番,換上正裝,打算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出發。

上次是她放人鴿子失禮在先,這次既是賠罪,當然不能叫人家久等。

寧蘇意給梁穗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便放心了。

十多分鐘後,梁穗的訊息發過來,告知她自己到了公寓樓下。

寧蘇意對著鏡子最後一遍整理妝容,拿上手機和包出門,到了樓下。梁穗遠遠看見她,從副駕駛座上下來,給她拉開車門。

“讓你準備的禮品都準備好了?”寧蘇意坐上後座,理了理衣襬,隨口一問。

梁穗坐回副駕駛座,如實彙報:“榮總喜歡飲酒,給他準備了兩瓶上好的茅臺,兩瓶年份久遠的珍品紅酒。明天中秋節,另外備了一個月餅禮盒。”

寧蘇意挑眉,不由讚歎她想得周到。

車子行駛在路上,寧蘇意從包裡拿出手機,想著井遲可能沒忙完,沒給他打電話,給他發了條微信:“晚上我不回家吃飯,有應酬。”

有了上一回的教訓,致使她養成了時時跟男朋友報備行程的習慣,叫他不必再向梁穗打聽。

過了幾分鐘,井遲迴復過來:“正要跟你說,我這邊也要忙到很晚。”

寧蘇意:“知道了。”

井遲:“在哪裡應酬?結束了我順道過去接你。”

寧蘇意看著他發來的訊息,彎起唇角,打字回覆:“我都沒說在哪裡,你就說‘順道’來接我,你怎麼知道順道不順道?”

井遲:“只要去接你,那必然是順道。”

寧蘇意笑他花言巧語,井遲卻說發自內心。

她說不過他,告訴他吃飯的地點:“惠風軒。”

井遲:“收到,忙完我就去找你。”

寧蘇意收起手機,調整姿勢,閒適地靠著椅背。

近來寧城的天氣多變,時而熱得出奇,時而氣溫驟降,讓人覺得季節在夏季和秋季之間反覆橫跳,是感冒頻發的換季時期。

今天就很涼爽,車窗降下小半扇,外面的風吹進來,攜來秋的涼意。

到達惠風軒恰好六點半,梁穗提前訂了包廂,有服務生引她們到三樓,出了電梯右轉第一間牡丹閣就是。

兩人進去時,榮萬方還未到,服務生送來一壺沏好的碧螺春。

寧蘇意先給自己倒了杯茶,順手給梁穗也倒了一杯,她有些惶恐地雙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寧蘇意抿了口熱茶,問梁穗:“榮總人如何?”

她事先沒跟榮萬方打過交道,公司從上個月起換了中藥供貨渠道,打算與榮氏合作。

按說明晟藥業作為老字號,跟榮氏購買藥材,算得上絕對的甲方,可榮總那邊似乎並不在乎多一筆訂單還是少一筆,姿態高得很。

榮氏這幾年名聲很大,供應的中藥材和飲片品質精良,從未出過任何差錯。明晟上次爆出“假藥”一事,對供貨渠道和儲存方案都格外慎重。若是能與榮氏達成長期合作,自然是雙方盈利的好事。

梁穗先前跟寧蘇意粗略地交代過那天下午商談的過程,她能力突出,懂得談判技巧,最終以預算內的價格與榮氏達成合作。

合同都已經簽了,合作勉強算是順利。

梁穗掃了眼門口,生怕有人會突然進來,壓低聲音,幾分糾結地說:“單純跟他談生意是沒問題,不過據我瞭解,他私底下風評不好。”

“風評不好?”寧蘇意微微一愣,放下茶杯,“哪方面?”

跟榮氏合作前,明晟內部經過層層評估,那些評估只針對商業層面,對榮總個人倒是沒有相關調查。

梁穗不是愛講八卦的人,眼下是被寧蘇意問起,她才肯說:“他喜好飲酒這點就不提了,據說私生活混亂,家裡有老婆孩子,外面養著的女人也不少,私生子都有好幾個,只要不鬧到家裡,他老婆基本不會管。”

頓了頓,她看著寧蘇意,字斟句酌道:“不曉得他會不會為難。”

寧蘇意臉色變了變,而後淡淡一笑:“我們是跟他談生意的,除非他昏了頭。”

這話題停止了有十來分鐘,包廂門被人敲響,梁穗起身前去開門。

門外,服務生領著榮萬方過來,微微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微笑著說:“榮先生,就是這間。”

榮萬方年近五十,身材高大,穿一身剪裁合宜的純黑色西裝,白襯衫搭配深藍色斜條紋領帶。國字臉,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只兩鬢生了些華髮,因剃得短,不怎麼明顯。

他並沒有一般中年老闆的大腹便便,若是忽略他的真實年齡,單憑樣貌身量,足可配得上“丰神俊朗”四個字。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風流事蹟數不勝數。

寧蘇意暗自唏噓,收斂起胡思亂想,站起身,笑容有度地相迎:“榮總好,上次真不好意思,家裡臨時出了點事,沒能跟你見上面,還望見諒。”

榮萬方打量寧蘇意一眼,勉強稱得上態度溫和:“寧總日理萬機,能理解能理解。寧董事長身體還行吧?”

有關寧老先生的身體狀況,家裡人瞞得緊,寧蘇意怎可能跟他講實話,笑一笑說:“勞榮總掛心,爺爺他身體還算硬朗,近來每日都要約老友對弈。”

寒暄兩句,三人落了座。

寧蘇意親自給他斟茶,十足誠懇。

“寧總真是巾幗不讓鬚眉,犬子要是有你一半魄力,我就不愁了。”榮萬方朗聲一笑,手捏著茶杯,呷一口,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一張古典美人面,眉眼經得起細瞧,嘴唇點了硃色,偏生氣質清清冷冷,笑起來也給人三分疏離的感覺。白色中長款西裝外套裡一條香檳色的連衣裙,裙襬及小腿,低眉斂目給人沏茶的畫面,當真賞心悅目極了。

別的不提,高門大戶養出來的女子,單是這與生俱來的冷傲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寧蘇意仍舊笑得無可挑剔,只是那笑意從未達眼底:“榮總過譽了,倘若沒有爺爺和父親幫扶,靠我一個人可不行。”

榮萬方但笑不語。

她要說靠寧董事長幫扶,他還能信一二。靠寧宗德幫扶?他是一個字不信。

圈子裡誰不知道寧董事長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早年弄丟了,二兒子醉心文學,一個能挑大樑的繼承人都找不到,擔子這才落到了寧蘇意這個孫女頭上。

據他所知,寧董事長的大兒子去年找回來了,聽說是個不成器的,至於大孫子怎麼樣,只知道他進了明晟,其餘的就一概不知。

能勞煩寧蘇意親自出來談合作,想來那位不怎麼在人前露面的寧屹揚資質平平。

這些內容在榮萬方腦子裡過了一圈,他嘴邊的笑意愈發張揚:“寧總沏茶的手藝不錯,可否再討要一杯?”

寧蘇意調整出進退恰宜的笑容:“哪裡用得著‘討要’,榮總是長輩,有需要知會晚輩一聲就行。”

她重新拎起茶壺,左手託著右手腕部,給榮總斟了一杯。

梁穗只覺氣氛令人抑鬱,心裡直犯嘀咕,服務生送來的是沏好的茶,與他們寧總有什麼干係,偏說她沏茶的手藝不錯。

她算是見識到了“睜著眼睛說瞎話”的真諦。

寧蘇意表情拿捏得到位,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見榮萬方品著茶,她叫服務生進來,送上選單,自己先接過來,再遞到榮萬方面前:“榮總先點。”

榮萬方笑笑,看著點了幾樣。

寧蘇意反正是沒心情吃飯,只添了兩道招牌菜,菜名都沒看清,隨手指給邊上的服務生看,而後,抬眸看向對面的男人:“榮總要喝點什麼?”

榮萬方說:“這裡的紅酒我喝不慣。”

寧蘇意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給他點了白酒。而自己是賠罪的那一方,當然不能用飲料敬他,便沒再點其他的。

選在惠風軒,看中的是這裡的環境和菜色。很快,點的菜一一端上來,擺盤樣式精美,色澤都讓人很有食慾。

服務生幫忙把白酒開啟,放在桌旁,先退了出去。

寧蘇意感覺今晚假笑的次數有點多,臉都要僵掉。

以前不是沒有過類似的應酬,比榮萬方更難纏的人她都碰見過,不過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生意場上,沒有明顯的男女之分。

寧蘇意先給對方倒了杯酒,再給自己倒了杯,舉起來笑著說:“我敬榮總一杯,希望接下來的合作愉快。”

“慢著。”榮萬方抬起手,掌心向下壓了壓,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寧蘇意,“寧總道歉的誠意未免不夠,難道寧董事長沒教過,給人致歉要先自罰三杯。”

眼見話說到這份兒上,寧蘇意的面色都未改變,榮萬方眼裡多了兩分欣賞,靠著椅背端詳她:“寧總別忘了,是明晟想要與榮氏合作,我榮氏供應的製藥公司不少,原是不缺明晟這一單。那天寧總約我出來談合作,我百忙之中抽空赴約,卻被放了鴿子。貴公司派個不知名的小丫頭來糊弄我,未免太不像話了。我之所以爽快簽了合同,是看在你爺爺的面子上,懂嗎?”

先禮後兵,不外如是。

真正想說的話,留待最合適的時機。

寧蘇意:“懂了,是晚輩的過失,望您海涵。”

說著,她從容不迫地倒滿三杯白酒,梁穗臉色微變,忙不迭尋個藉口替她喝:“我們寧總胃不好,不如我代她……”

一個“喝”字還未出口,榮萬方就冷哼一聲,打斷她:“寧總的人不大懂規矩啊。”

寧蘇意遞給梁穗一個眼神,叫她別多言,自己依次端起三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榮萬方終於露出滿意一笑,舉起自己面前那杯酒,淺抿一口,當是接受了她的歉意:“誠意到了就行,坐下吧。”

寧蘇意坐下來,到此,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榮萬方邊吃邊聊藥材相關的話題,寧蘇意也都能接得上話題,不至於冷場,等他杯中的酒飲盡,再給他滿上。

榮萬方垂眼盯著面前晃動的皓白手腕,眼眸深了深。

女人薄峭的腕骨綴著一串白玉菩提子,那一顆顆菩提子瞧著很是圓潤細膩,上面雕刻著精緻的花紋。不過,在他看來,乳白色的菩提子都沒她面板光滑瑩潤。

“寧總這手串挺別緻,不知是從哪裡購入的。”

榮萬方話說得正經,卻輕浮地動手去摸她腕子上的手串。倒也不是真想鑑賞手串,打著鑑賞的幌子行揩油之事罷了。

寧蘇意產生生理性厭惡,不動聲色將手一抬,不料手裡的酒瓶傾斜,灑了幾滴酒液在榮萬方的西服上。

他橫眉冷眼,正要發作,包廂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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