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車廂裡過分安靜,井遲講了個笑話都沒有把寧蘇意給逗笑,停車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偏頭湊到她面前。

寧蘇意一張冷感十足的臉,板起臉來還是很能唬人的。井遲的臉都快捱到她的臉了,心懷忐忑地開口:“酥酥,你生氣了?”

寧蘇意後仰脖子,看著他的臉,沒有回應他。

井遲這下真心慌了,手摸著她的臉,聲音輕輕的:“真生氣了?”

寧蘇意拿下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繃著的臉溢位一絲笑意:“沒有,嚇唬你的。還不下車,是打算在車裡住下嗎?”

井遲不放心,再三詢問她:“真沒有?”

“沒有。”

井遲推開車門,從後面拎出兩大袋東西,牽著寧蘇意的手往電梯裡走。這次寧蘇意沒有掙開他的手,兩人一起進了電梯。

井遲解釋:“我當時看到你從收銀員的手裡接過那兩盒東西,抬起頭看向我的眼神很好玩,腦子裡突然就閃過那樣兩個字,沒忍住脫口而出了。”

寧蘇意點了點頭,悠悠地開口:“所以你承認你是故意的了?”

井遲抿著嘴:“……我錯了。”

“知錯就改,goodboy。”

兩人進了屋,一看時間也不早了,井遲就準備去做飯。總讓他下廚寧蘇意也過意不去,跟著進了廚房,從袋子裡拿出一盒藍莓,洗乾淨一顆顆丟進嘴裡:“紅燒排骨你來做,其他的菜交給我。”

井遲有點意外:“你要下廚?”

“很驚訝嗎?我的廚藝雖然比不上你,好歹能拿得出手。”寧蘇意從盒子裡捏了顆藍莓遞到井遲唇邊。

井遲張嘴吃下,因為藍莓太小,他的嘴唇不小心吮到了她的指尖,他像是沒注意到,笑著說:“我們酥酥好不容易休息,我怎麼捨得讓你下廚。你平時工作夠忙的了,去客廳看電視吧。”

寧蘇意動容於他對自己的縱容,但是她也想偶爾充當照顧他的角色。

“做飯又不費事。”寧蘇意丟了好幾顆藍莓進嘴裡,“就這麼說定了,你做紅燒排骨,我做幾道別的菜。”

她都這麼說了,井遲自然不會剝奪她的做菜權利,張了張嘴,看向她手裡的藍莓:“餵我。”

他穿著一件黑色V領的薄衫,袖子挽到手肘,在盆子裡沖洗排骨的血水,騰不出手來拿別的。寧蘇意於是拈了幾顆藍莓,像剛才那樣遞到他嘴邊,順便提醒一句:“別咬到我手指了。”

不說還好,一說出來他就故意用牙齒咬了下她的指尖,再將藍莓吃進嘴裡。

寧蘇意皺著眉,用腳背踢了一下他小腿的後面:“你真是幼稚得可以,逆反心理這麼重,越是不讓乾的事情越是想幹。”

“那是因為想幹的事情幹不了。”井遲接話。

很尋常的一句,聽在寧蘇意的耳朵裡,不知是自己的思想太歪了,還是別的,被她解讀出不一樣的意思。

寧蘇意以一句“不跟你說了”,結束與他的對話。

她吃著藍莓,去客廳拿起自己的手機,無聊地翻起朋友圈,看到柳西蝶半個小時前發了一條動態。只有一張隨手拍的照片,沒有配任何文字。圖片裡是學校人工湖邊的一棵松樹,樹底下有些掉落的松針和松果。

寧蘇意想著今天週六,柳西蝶應當沒上課,自己萬年不主動下廚,難得掌一次勺,忍不住邀請柳西蝶,讓她過來改善一下伙食。

寧蘇意先給柳西蝶的朋友圈點了個贊,而後進入到聊天介面,打字跟她說:“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我親自下廚。”

過了幾秒,柳西蝶客氣回道:“不了寧姐姐,我晚上還要去圖書館趕作業,下週一就要交,有點來不及。”

寧蘇意看著她的回覆,微微擰了下眉,難道是她的錯覺?感覺柳西蝶的話語跟以往相比客套生疏了許多。

她知道柳西蝶面對她時,總有些拘謹,尤其是井遲在場的情況下,可私底下隔著螢幕聊天,她其實挺活潑的。

文字很能體現一個人的性格。柳西蝶的文字就給她一種積極樂觀生活的狀態,讓人想到蓬勃的樹苗,朝著太陽茁壯成長。

不過柳西蝶都說要趕作業了,她也不好再說別的,只說:“那改天吧,改天有機會再請你過來吃飯。”

柳西蝶:“好。”

寧蘇意沒細想,放下手機進了廚房,給自己套上圍裙,動手處理袋子裡的食材。

“放著我來洗,你別弄了,等會兒再進來。”井遲見她在擇菜,把芹菜一根根掰下來,一折兩截,抽出裡面的絲。

不想讓她洗菜,手會沾到水。方才她洗藍莓,只用了一隻手,他也就沒說什麼,洗菜比較費事。

“你還擔心我的手?已經沒事了。”寧蘇意伸過去給他看。

“什麼沒事,結的痂都還沒掉,這還能叫沒事?”井遲接過她手裡的芹菜,開始後悔了,“我就不該答應讓你下廚。”

寧蘇意一本正經地說:“經常活動有利於恢復。”頓了頓,嘀咕了句,“我快被你養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聽你講歪理。”井遲沒再讓她擇菜,給她指派了一個比較簡單的活兒,“把冰箱裡裝冰糖的罐子拿出來,然後到樓上陽臺把衣服收一下。”

“要冰糖幹什麼?”寧蘇意拉開了冰箱的單扇門,從裡面翻出糖罐子。

“做紅燒排骨要炒糖色。”

“哦,我給忘了。”

寧蘇意把糖罐子放到流理臺上,左右他是不讓自己插手,她只能去樓上收衣服、疊衣服,再把一些不需要疊的衣服掛進衣櫃裡,然後踱步到廚房,井遲擇好菜了,正在洗,果真不給她動手的機會。

一頓晚餐,紅燒排骨是井遲做的,其餘的菜是他擇好、洗好、切好,寧蘇意只負責下鍋翻炒,並且翻炒的過程中也有井遲幫忙顛勺。

夜幕降臨時,兩人吃上了晚飯。

餐桌上還點了個香薰蠟燭,木燭芯,燃燒起來會發出輕微的噼裡啪啦聲,火光隨之跳躍。前調是檸檬草的香氣,慢慢過渡到茶香,最後是橡木的味道。

擺在餐桌上的都是最最普通的家常菜,氣氛使得他們像是坐在高階西餐廳裡享用燭光晚餐。

井遲說:“可惜你不能喝酒,不然來一杯酒就更配了。”

寧蘇意起身去冰箱裡拿了橙汁過來,告訴他:“喝果汁也一樣。”

“行,果汁就果汁。”

井遲從她手裡接過來,頗為講究地去餐邊櫃裡取出兩支高腳杯,分別倒滿,吃菜前還走了個形式主義,碰了一下杯。

寧蘇意快要笑趴在桌面上:“行了行了,可以開吃了,我肚子都餓了。”

井遲先給她夾了一塊紅燒排骨,裡面放了土豆,燉得軟爛,筷子一夾就會碎掉,吸飽了濃稠黏糊的湯汁,十分入味,是最下飯的。

禮尚往來,寧蘇意也給他夾了一箸自己做的肉末茄子。

井遲嚐了一口,認真點評:“絕對的大廚水準。”

寧蘇意笑他演技誇張,跟鄒茜恩有的一比。

——

柳西蝶沒撒謊,她確實要寫作業,不過不是什麼重要的作業,很快就在宿舍裡寫完了,晚上打算去圖書館看會兒書。

一看時間,她準備先去食堂吃飯,宿舍的姑娘突然提議一起出去吃,好久沒聚過了。

柳西蝶不想顯得自己不合群,臨時改變了計劃,答應跟她們一起去。

各自換好了衣服,結伴出了宿舍,去學校附近一家新開的菜館,抱著試吃一下菜色什麼樣,未來幾年能否繼續光顧的心理。

選單在幾人手裡傳了一圈,傳到柳西蝶那裡,她點了一道螞蟻上樹,一道酸菜魚,把選單遞給服務生。

“幾位喝點什麼?”服務生問。

桌上有免費的開水,大家對喝的沒什麼要求,正想說不要喝的,柳西蝶抿抿唇:“突然想喝啤酒了。”

“啊?那……那行吧。”室友都沒異議,點了幾瓶啤酒,反正也不至於喝醉,就當是消遣了。

其中一個室友想起柳西蝶前段時間做手術的事,不確定地問道:“小蝶你能喝酒嗎?不是做過手術?”

柳西蝶擺擺手:“早就沒事了。”

室友關心她的身體,叫她多少還是注意一點,好歹忌口一個月以上,別遺留什麼病根才好,免得以後後悔都來不及。

柳西蝶笑她有當賢妻良母的潛質,被室友推了一把。

等上菜的工夫,幾人聊起學業生活,話題漸漸扯遠了,室友舉著手機說:“小蝶,這不是你的姐姐嗎?還有你姐夫!好絕。我也點個贊。”

“你在看什麼啊,給我看看。”另一個室友說。

柳西蝶想強迫自己不要注意的,是室友拉著她的袖子,硬要讓她看。

室友愛刷短影片,閒著沒事就會開啟軟體看幾眼,此時呈現在眼前的一條影片的確是寧蘇意和井遲,點贊數量過了百萬,而且還是個路人拍的。

兩人坐在一家店門外彈鋼琴,一個身穿昂貴的深黑色西裝,另一個穿著利落卻不失韻味的襯衫配馬甲,四手聯彈,互相對視時眼裡只有彼此,愛意繾綣,任誰看到了都要羨慕,還要讚一句神仙眷侶。

“帥哥美女果然養眼!”室友點開評論區,看網友們的留言,興奮得不得了,“評論裡有人認出他們倆的身份了,還知道他們是青梅竹馬,大家都在說這門親事是絕配。高讚的那條評論太有意思了——這是別人家的竹馬,我的竹馬只會往我臉上糊泥巴,還要嘲笑我是個傻瓜,時不時還想給我當爹。”

這條評論被讀出來,幾人都笑了。

柳西蝶握著水杯,視線盯著螢幕上不斷迴圈播放的影片,笑不出來,只想感嘆世界真的好小,躲也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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