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時光能倒流——這句話該輪到葉繁霜來說了,如果時光能倒流,她一定不會接井遲的電話。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葉繁霜沒忍住低聲罵了句髒話,握著手機編輯一條訊息發給井遲:“下班後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她自己造的孽,自己負責善後。

昨天還打定主意不摻和他們倆的事,她很清楚,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她是寧蘇意最好的朋友,也沒立場替她做任何決定。

誰知道井遲虛晃一招,讓她成了“背叛”寧蘇意的罪人,發展到這一步,她不做點什麼彌補都不成了。

井遲沒回她的訊息,呆呆地站在房間許久,困擾他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為什麼酥酥看他的眼神、對他的態度起了微妙的變化。

原來,癥結在這裡。

可笑他還以為自己無意間做錯了事惹到她,恐怕在她那裡,他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喜歡她吧。

井遲雙腿灌了鉛似的,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客廳裡早沒了寧蘇意的存在,空氣中似還飄散著她身上樹莓混合紙莎草的味道。

寧蘇意幾乎是落荒而逃,說出去很難讓人相信,她是被一張桌布嚇的。

以前沒發現的時候,點點滴滴都是稀鬆平常,一旦心裡有了個醒目的認知,那麼之前被忽略的一切都有跡可循。

寧蘇意坐上車,吩咐徐叔開車,她手指摁住眉心,闔著眼陷入回憶。

英國畢業舞會那晚,或許那位男同學的意圖並非井遲說的那樣離譜,而她卻輕易相信了他的說辭;追溯到更遠,去年夏至,她在一家商鋪裡與人彈鋼琴,隱約好像看到井遲的身影,然而稍稍走神過後,那道身影就消失不見了,後來他在她面前提過一次,問她是不是喜歡那個和她四手聯彈的人,說明他夏至那天的確來過英國……

是了,他每年夏至這天都會送她一條裙子,唯獨去年沒有。

不是他忘記了,他來了,見到她與別人親密無間,吃醋生氣,悄無聲息走了。

“寧小姐,到了。”徐叔溫聲提醒一遍,從後視鏡裡看到後座的人沒反應,便解開安全帶,手撐在副駕駛椅背上,扭過頭再次提醒,“寧總?”

寧蘇意驀地回神,手指從額間拿開,幾分怔然地看著徐叔,微微笑一笑:“不好意思,差點睡著了。”

徐叔推開車門下來,繞到後座幫她開車門。

寧蘇意頷一頷首,下車後,神色頹然地走進大廳。

開了一上午的會,結束後梁穗整理了會議紀要送過來,順帶送來一個包裹,說:“這是福利院院長寄來的。”

寧蘇意拿起筆筒裡的美工刀拆開包裹,是一沓明信片,全是風景圖。不難看出是福利院組織秋遊時拍攝的照片製成的明信片,一片蔥鬱的小山丘、清澈蜿蜒的小溪、一小簇開得喜人的野菊花、一群小朋友捉迷藏等等。

每個小孩子的臉上都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至少這一刻,他們是真正無憂無慮。

寧蘇意光是看著照片也動容不過,翻到背面,是手寫的感謝信。歪歪扭扭的字型,中間夾雜著拼音代替,有的聲調還沒標對,後面附帶毛毛蟲一樣的微笑小表情,全是福利院孩子們的心意。

寧蘇意一封封看完,裝回盒子裡,放進抽屜最裡面。

手機響起,她一霎愣住,待拿起來看清來電顯示,才意識到方才那一秒,她以為是井遲打過來的。

事實上是邰淑英的電話,寧蘇意放心接起,柔和嗓音從聽筒傳來:“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不曉得給我打電話呀?”

“媽,我錯了。”寧蘇意笑笑,乖巧認錯。

“晚上回家吃飯,我親自下廚做幾道你愛吃的菜。”

“好,我下班就回去。”

寧蘇意結束下午的工作,準時下班回家,畢兆雲前來給她開門。

小半個月不見,她的變化蠻大的,頭髮染成巧克力色,還燙了梨花捲,眉毛仔細修過,很適合她清麗面容的細彎柳葉眉,穿一條淺灰色針織裙,特別有女人味。

畢兆雲被盯得窘迫不已,抬手挽了挽頭髮:“蘇意,趕緊進來。”

“大嫂,你打扮起來真的很漂亮。”寧蘇意誠心誇讚。

畢兆雲還是那麼容易臉紅,靦腆地笑了笑:“都是嬸嬸替我拿的主意,她說這樣比較好看,我也不懂這些就全聽她的。”

她口中的嬸嬸即寧蘇意的母親邰淑英,兩人雖差了輩分,朝夕相對倒處出幾分姐妹情,時常一起出門逛街,或是跳廣場舞。

邰淑英在廚房幫珍姨備菜,聽到兩人的說話聲,出來跟寧蘇意抱了抱,打聲招呼就去廚房繼續忙活

寧蘇意視線不經意往陽臺掃過去一眼,稍稍頓住,那個小小的身影背對著客廳,面朝欄杆站得筆直倔強:“寧昱安這是怎麼了?”

畢兆雲說:“闖禍了,玩鬧時把飲料倒在了他爸的膝上型電腦上,弄丟了好幾份檔案,他爸罰他面壁思過。”

寧蘇意沒忍住彎了彎唇,她不在家住,這小子改為禍害他親爸了?

“大伯他沒護著?”她低聲問。

畢兆雲還能不知道她指的是公公溺愛孩子的毛病,她自己也不喜歡這一點,每回管教孩子都要被他說教一頓。

她撇撇嘴:“你不在家所以不知道,他已經好幾天沒回來。爺爺以為他出了什麼事,讓阿牧給他打電話,聽說他去旅遊了,怪不讓人省心的。”

寧蘇意沒再仔細打聽,上樓換身衣服,到廚房去打下手,結果被邰淑英攆出來,理由是她好不容易休息片刻,哪能讓她動手。

寧蘇意便坐去客廳,百無聊賴地開了電視看娛樂節目。

手機擱在沙發上,她時而抽空看幾眼,沒有新訊息進來——以往這個時候井遲都要問一遍,什麼時候下班,要不要一起吃晚飯,是想在外面吃還是在家吃。

突然沒了動靜,她不知該鬆口氣還是該擔憂。

寧蘇意自然不知道,因為早晨那一出,井遲整整一天沒出家門,午飯也沒吃,躺在沙發上入定一般。

到了與葉繁霜約定的時間,他才起身換上鞋出門。

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井遲都要不耐煩了,葉繁霜才氣喘吁吁而來:“對不住,臨時需要修改一份文書,遲到了。”

井遲掀了掀眼皮,示意她坐。

葉繁霜脫掉風衣搭在椅背,將提包放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來看著他,只覺得現下的氣氛著實不對勁。

她從未與井遲單獨見過面,以往都是寧蘇意在場,是以她有些不適應這種氛圍。

好在見過大場面,葉繁霜勻了勻呼吸,表現得足夠平靜,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開口:“你害慘我了你知道嗎?我做錯了什麼你要炸我?”

想到早晨那一出“精彩絕倫”的套話技巧,她就悔得腸子泛青,沒罵井遲一頓都算她有風度。

井遲答應跟她聊聊自然是有話問她:“酥酥怎麼知道的?”

葉繁霜:“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給我下套?”

“我和她一起生活那麼多年,她一舉一動但凡有什麼異樣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我問她她肯定不會說,只好從你這裡切入。”

葉繁霜實在沒忍住,罵了他一句。這次是當面罵的。

井遲照單全收,而後聲音低沉道:“現在能說了嗎?”

“我們昨天下午逛街遇到楊婧雯和黎殊了。”

“誰?”

葉繁霜噎了噎,猜想他不記得了,只能進一步點明:“楊婧雯,高中追過你的女生,跟酥酥以前是朋友。至於黎殊,你掐過的桃花你也忘了?他們倆一唱一和,把你的老底掀了個乾乾淨淨。”

井遲腦海裡只殘存一點模糊印象,想了想,抿唇不語。

葉繁霜瞥他一眼,冷冷嘲諷:“你說你背後到底掐過酥酥多少桃花,報應來得這麼快。”

井遲難得沒反駁,只因她說的本就是事實,無從辯駁。

沉默的時間太久了,久到葉繁霜以為他不會再開口說話,直到她添了第二盞茶,他才開口,嗓音較之方才沉啞了許多:“酥酥有跟你說過,她怎麼想的嗎?”

葉繁霜哼笑:“她要是說了,我就不用見你了。”

井遲又是長久的死寂,低垂著頭,眼瞼斂下,眼底心底都是一片荒蕪,只消看一眼就能讀懂他此刻的“無能為力”。

那股頹唐感快要溢位來。

葉繁霜喝一口茶,平白被他感染的有些煩躁,她踢了踢椅子腿:“喂,你要沒什麼要說的我就走了。我約你出來,主要就是替酥酥也是替我自己解釋兩句,接下來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

井遲微微抬起視線,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其實,你那麼瞭解她,應當能猜到兩分她的心思吧?”

葉繁霜都準備走了,被他這濃重的頹喪語氣迫得不得不繼續坐下來。

豈止是她,井遲他自己也能猜得到,倘若寧蘇意對他有半分男女之情,他所擔憂的一切都不是問題。正因她對他無意,才造成眼下的困局。

葉繁霜蹺著腿晃悠兩下,從包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支銜進嘴裡,“咔嚓”一聲,打火機擦著,點燃了香菸。

她猛吸一口,才緩緩說道:“不介意我抽根菸吧?”

介不介意她都已經抽上了。

井遲輕飄飄掠過一眼,找她借了支菸,熟稔地點火,指間夾著煙送到嘴邊,叼著濾嘴比她抽得還猛。

他偏過頭看向另一側,這裡是朋友新開的棋牌室,還沒怎麼裝潢,一切設施都簡陋得很。他目之所及也就幾幅掛畫,那一扇翠碧的花鳥屏風倒還有幾分趣致。

葉繁霜見著這一幕,不免心驚了一下,看他自然不過的抽菸動作,顯然不是新手,可以前從未見他沾染過。

男人微微側頭,露出一截冷白皮的脖頸,從脖子到喉結再到下頜,每一寸線條都勾勒得細緻分明。耳朵上點綴的寶石黑到極致,黑與白兩相映襯,當真有幾分蠱惑意味。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細長的女士香菸,本該是違和的畫面,他卻無端融合得恰到好處。手腕懶散搭在椅背上,黑襯衫袖子撩起,偶爾抖一下指尖,任由菸灰落在昂貴的實木地板上,也不怕未燃盡的菸灰把地板燒出個洞。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能品位出一番難以言表的落寞。

要被寧蘇意本人瞧見,還不得心疼死。

可葉繁霜心裡清楚得很,井遲必不會叫寧蘇意看到自己這樣一面。

葉繁霜吐了口菸圈,勸慰道:“你也別太喪了啊井遲弟弟,酥酥什麼性子你不是不清楚,心軟得不行,更何況是對你。”

井遲迴頭看她一眼,他抽不慣女士香菸,覺著一股子果味兒,鬧著玩兒似的,索性撅斷了丟進桌上菸灰缸裡。

葉繁霜被他死盯著,沒能堅守住底線,低聲道來:“當是我賣你個人情,跟你透露一點,酥酥說你知道她的‘病’。她沒打算正經談戀愛,穆景庭喜歡她,可能還有那麼點兒想追她的意思,她曾隨口一說,若是要找伴侶,希望是熟悉的人,以後或許會願意跟穆景庭試一試。”

井遲指尖一頓,沒撳滅的菸頭火星子燎到他手背,燙了一塊紅。

他像是沒知覺,呼吸也停滯了。

葉繁霜撈過菸灰缸,撣了撣菸灰,抬眸看他:“我當時問她,既然想選個熟悉的人,那怎麼不考慮你。你猜她怎麼說?”

頓一下,她將寧蘇意的原話轉述給他:“她說,不想讓你們從小到大積攢的情誼沾染上別的不純粹的東西。井遲,她是在乎你的,就是因為太在乎,不想給你造成哪怕一丁點的傷害。你明白嗎?”

明白。

井遲苦笑一下,明白了。

所以,他怎麼捨得讓姐姐為難呢。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惡毒女配的灰王子【GB】

稷州的久遠

王西洲摯愛一生的寶寶

字小豬豬

八零軍婚!甜翻軍官老公生崽崽

鹿阮阮

開局分手,我撿了個拽哥一起上路

柒色染

誘捕玫瑰

火辣大母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