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年,五朝十國之際,一月份,雨月下旬。

在這斷魂之地,是忘川河流縱橫交錯,也是紅色的彼岸花開滿的地方。

除了忘川河奈何橋邊,遠處的零星一些海棠樹,便沒有其他叢林密佈。

雨月下旬的這天,深夜時分,百里扶蘇做了一個特殊的夢境之後,醒來之後,便看到夢境中的女子龍守約。

百里扶蘇看著走到自己眼前的龍守約,想起夢中的場景,一時便有些面熱耳赤。

於是,便假裝仰望星空,不再和龍守約對視,瞬間便收斂心神。

然後,在夜色的涼風之中,遠處依舊是零星的海棠樹林,枝影婆娑,百里扶蘇跟著龍守約一起哼唱著屈原先生一首詞作填寫的《滄浪行》歌謠。

就在兩少年人反覆唱著:“楚水皆濁我獨清,月牙皆醉我獨醒,激濁揚清當團圓,千年不改報國心……”之時。

數刻鐘之後,當兩少年人在看向奈何橋遠處,那片零星的海棠樹林之時,突然發現零星已經不再是零星,而是瞬息間,變幻得茂密繁盛……

兩少年人不明所已,決定前往,一探究竟。

………………………………………………………

一會之後,百里扶蘇和龍守約走過一段忘川河水,來到了那片突然間變得茂密繁盛的海棠樹林。

於是,兩少年人便一同走進海棠樹林,但見樹木高直,枝條繁盛,海棠葉異常茂密,遮擋了來自天際的月光,海棠樹林中一片昏暗,視野模模糊糊。

扶蘇與守約,走著走著,四周一片寂靜,在海棠樹林深處,隱隱約約飄著輕紗一般的薄霧。

兩少年人對望一眼,龍守約與百里扶蘇同時,低聲說道:“小心。”

兩少年人又同時默契地點了點頭,兩少年人都提神戒備,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會,但見海棠樹林中,突然冒出的這些海棠樹,皆是古木參天,陰氣陣陣,也不知道是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子的。

扶蘇與守約,兩少年人又往深處走了一會,看來,已走到海棠樹林深處。

就在這時,兩少年人忽然聽到前方飄蕩在海棠樹林間的薄霧中,傳來一陣又一陣柔和而帶些悽婉的女子聲音。

小海月,月如霜,人如飄絮花亦傷…

十數載,數千年,但願相別不相忘…

彼岸花,花開早,百里海峽再眼前…

那些女子的聲音婉轉,輕聲低吟,人影雖是不見,但卻來一股股哀傷氣息,淡淡傳開,充斥著兩少年人的耳畔。

百里扶蘇與龍守約對看了一眼,臉色都是一變,這深更半夜,又是在這荒無人煙的忘川河邊,只怕多半就是妖魅鬼怪。

當下,兩少年人小心翼翼,往那陣女子聲音處走去。

薄霧輕飄,漸漸把他們兩少年的身影,也包裹進去。

就在兩少年人進去沒多久,一道黑色身影,一閃而來,出現在兩少年人剛才站立的地方。

她乃是龍守約的母親——江幽蘭,此時的她,面上依舊蒙著黑紗,膚白勝雪,穿著黑絲長袍,領口斜斜直抵腰部,一個碧玉環子為紐扣,在腰下裁開,瑩白修長的玉腿,站立著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的女兒和百里扶蘇進入薄霧輕飄的海棠樹林深處。

那江幽蘭,因為數百年之間,在惡靈之地用十八歲女子的血液換血,於是,樣貌和年輕女子無異,只是她已經是我龍傲天一樣的年紀的婦女。

此時,江幽蘭站在原地,雙眉如畫,眼波似水,淺淺的一抹微笑,瞧起來風情萬種,妖冶動人。

此刻,江幽蘭已經在這海棠樹林之中,佈下迷魂幻術……

這會,扶蘇與守約,望著眼睛這片黑暗中的薄霧,一片連著一片,無限的漫延開來,皺起了眉頭,凝神思索,是否應該就此止步。

這時,林中夜色,在黑暗裡恍恍惚惚,偶而有幾寸月光,從頭頂樹葉的縫隙落下,照在海棠樹叢中,輕輕晃動……

此時,兩少年人心下一橫,便也不管不顧了,愣頭青似得,壯著膽子,便繼續往海棠樹林深處走去。

此後,扶蘇和守約,越是往裡頭走去,四周愈發的寂靜,沒有一絲聲響,甚至連平日裡的蟲鳴聲,也消失無蹤跡。

忽然,龍守約拉住百里扶蘇的手,緊緊地,晃盪了一下。

此刻,百里扶蘇吃了一驚,說道:“怎麼啦?”

然後,龍守約低聲說道:“你聽,有女子在唱,我們剛才唱的歌謠。”

那一聲聲女子歌謠的唱詞是:

楚水皆濁我獨清,月牙皆醉我獨醒,激濁揚清當團圓,千年常懷報國心。

中都青山明月樓,上都歌舞幾時休,暖風燻得遊人醉,錯把上都當上京。

此時,百里扶蘇凝神聽去,只聽見一縷縷,一絲絲,低頭吟唱的女子歌聲,從四面八方的薄霧中飄了過來。

兩少年人心中驚奇,這麼多聲音,如何做到唱詞一致……如何做到情緒同步……歌聲中透著無限的哀怨。

………………………………………………………

扶蘇和守約,聆聽了一會之後,一道月光,如同黑暗中一束明亮的燈火,恰似一道霜華,輕輕照下,映著兩少年人周身的霧氣,婉約而飄蕩。

在黑暗深處,從那道月光之上,竟然緩緩飄落一個黑絲長袍女子,蒙著黑色面紗,降臨至那光亮之中。

那黑絲長袍女子,雙眉如畫,眼波似水,淺淺的一抹微笑,向著他們,淡淡望來,瞧起來風情萬種,妖冶動人。

百里扶蘇與龍守約瞬息之間,愣在原地,上一刻,兩少年人還手心緊握,同時屏住呼吸,下一刻,龍守約便送開扶蘇的手,飛奔至那黑絲長袍女子的身邊,親切的喊了一聲:“孃親”。

片刻之後,還未等到百里扶蘇反應過來,那蒙著黑紗的女子,便拉起龍守約的手,順著那道月光直上天際。

於是,月光便頃刻間消失,四周重新陷入無邊黑暗和無盡寂靜當中。

百里扶蘇這時才想起,那蒙著黑紗的女子似曾相識,是在去年,十二月,寒月之際,在洛陽城的海雲大酒樓,在那九層別墅之前的花圃之中。

雖然,百里扶蘇和她僅僅是匆匆一瞥,但是那一絲悠悠的鬼氣,在他內心深處,卻烙下揮之不去的驚駭之痕。

………………………………………………………

一會之後,夜色更深沉了,百里扶蘇身處於四周的黑暗裡,黑暗之中,原本輕紗一般的薄霧,更加濃郁了,濃霧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悄悄悸動。

一瞬之間,風過樹林,寒意忽盛,海棠樹梢枝頭,彷彿沙沙作響。

此時,百里扶蘇沉著臉,心頭一陣迷茫,竟是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

此刻,海棠樹林間,一陣白光忽隱忽現,一縷縷細微的白光,照在他的身上,如霜,如雪。

此時此刻,在百里扶蘇的耳畔邊,不斷傳來,一群女子低喃的聲音,“扶蘇,在你內心深處,可曾深深愛著一個人嗎?”

那群女子的低喃聲線,不斷著,無數遍重複著,百里扶蘇聽著,有種暈頭轉向的感覺……

當百里扶蘇的眼眸,朝著照射在自己身上的縷縷白光看去時,仔細凝神察看時,白光之中有一抹幽深的旭日血腥,他不明白那圖案上,究竟是為何物,卻是如此這般幽深的旭日血腥。

在這一刻,百里扶蘇覺得那旭日血腥,充斥著殺戮,好像無數的冤魂飄蕩其上……

於是,下一刻,他頓感一陣白光刺來,雙眼刺痛,並且,腦後一陣劇痛,緊接著,無限頭暈之感襲上心頭。

“嗡…嗡…嗡…”腦中一陣眩暈,一陣嗡響,接著天旋地轉般,百里扶蘇昏沉的意識,似乎進入了一個詭異的廟宇世界,一個光怪陸離,幻影朦朧的廟宇,上面隱隱越越透著四個大字,晉國神社。

百里扶蘇緩緩踱步於廟宇神社之中,內心波瀾不驚,心中詫異的沿著深綠色鵝卵石鋪成的小道,緩緩走著,整個廟宇神社都彌散著陣陣淡淡白煙。

在那深綠色鵝卵石小道兩旁,飄搖著綠色輕紗、搖曳著白色絲帶、飄飛著墨綠絲巾、飛逸著果綠綵帶……看著讓人惹眼、舒捲、情緒混雜。

在這裡所有的色彩,都是充斥著白、綠兩色,單調乏味之間,卻莫名其妙的,偶爾能聞到陣陣幽香……於是,百里扶蘇心中更加詫異。

“這幽香究竟來自何處?”就在百里扶蘇心頭思慮之際,廟宇神社之中,景物瞬間一變,淡淡的白煙變為粉色魅惑的煙塵。

而後,在那深綠色鵝卵石小道的盡頭,是一座奈良宮,瞬息之間,一名美貌若仙,清麗脫俗的少婦,從奈良宮中走出,出現在百里扶蘇的視野之中。

那少婦身穿著淡綠色外衣,外衣邊上是一條深綠色的繡邊,在她寬大的袖子處,露出了一大截的果綠,底下是深綠色的裙子,腰部用白色花紋的腰帶紮成一個蝴蝶結。

那少婦暖棕色的長髮,被數支髮簪綰在腦後,盤成了兩個相對的扇形,額頭的留海髮絲被固定在頭頂,露出了她光潔的額頭,兩側鬢角的長髮自然的垂在胸前,而腦後沒有被綰起的髮絲則披散在她的背上。

一陣微風從她身上吹過,髮絲與衣裳輕輕揚起。

那陣微風吹到百里扶蘇跟前時,淡淡的幽香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覺得,這少婦全身上下,都在飄散著奇異幽香。

………………………………………………………

正當,百里扶蘇佇立在深綠色鵝卵石小道之上,眼望著那座奈良宮,愣神之際。

此時,那名少婦,緩緩的走向百里扶蘇身前,對他報以甜甜的一笑,眼波流轉若秋水,絕美的容顏,甜甜的笑容,似有無窮鬼魅魔力,一下子烙印在百里扶蘇的心間,在他心頭劃過一絲驚駭的心痕!

倩姿、黛眉,皓腕、凝脂,朱唇、瓊鼻……,一切都一覽無餘的少婦,將此時正在愣神的百里扶蘇嚇了一大跳,片刻間,百里扶蘇身形急退數步,扭頭避開少婦慾望的目光。

可是,當百里扶蘇錯開的目光,移到別處之時,望見一條飄飛的墨綠絲巾之下,又一名少婦從墨綠絲巾中出現,這也是一名衣著類似的少婦,體態妖嬈,玉顏若冰,眼神是無盡的慾望!

“呵呵,少年人,我好看嗎?”低喃的聲音直接回響在百里扶蘇的耳畔,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讓人有種迷離,將要喪失心智的感覺……

聽著,兩名少婦的聲音,如此的相似於此前在林中,聽聞的那群女子低喃的聲音。

此時,百里扶蘇腦海中,先前看到的白光場景,又再度浮現,幽深的旭日血腥圖案……

此刻,百里扶蘇的眼前,粉色的煙塵嫋嫋,充斥無盡的慾望,吞噬了世間一切理智……

此時此刻,奈良宮前,體態妖嬈,玉顏若冰,細緻入微的面目,微微輕動的紅唇,一絲一毫的態、顏、情,幽美的畫面,充滿異樣的誘惑!

接下來,一群服飾相似的少婦,在粉色的煙塵中,快速閃現,讓百里扶蘇心中驚駭,伴隨著低吟聲,“少年人,我們那個更好看。”“少年人,我們之中你更喜歡誰呀。”…………

此時,百里扶蘇只感覺,那一絲僅存的清明意識,差一點便要崩潰,身體中血脈噴張,那群少婦不停在身旁環繞,低吟不絕於耳,無法阻止!

此刻,當百里扶蘇想要狠狠地甩自己一巴掌時,那些畫面陡然間消失,而後一道金色強光浮現天際間,萬丈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卻深深印入人心。

此時此刻,百里扶蘇瞬時之間,所有的眩暈之感,就在金色強光出現的那一剎那間,便即刻消退,片刻,一陣明悟泉湧,心頭豁然開明。

“扶蘇!收斂心神!趕緊收斂心神!不能再看!”一聲驚呼,龍守約的聲音在他耳畔敲響,一陣猛然重擊。

百里扶蘇猛然睜開眼,額頭滿是冷汗,他惺忪的雙眼,打眼一瞧,卻不見龍守約的身形。

此時此刻,他依舊,孤零零一個人,身處於這片海棠樹林之中,不過已經不是密林,又迴歸先前的稀疏,眼前海棠樹,僅僅零星數棵,稀疏分佈著……

“幻術!好厲害的幻術!”百里扶蘇暗自驚呼道,內心長久的惶恐不安。

七言小結:

忘川河邊彼岸花,紅色地毯鋪河邊,

奈何橋上怎奈何,少年人自有主張。

江幽蘭布迷魂術,百里扶蘇困幻術,

奈良宮前是迷幻,難存好心當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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