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帶到顧家見爺爺時,她很緊張。
客廳裡坐了那麼多人,爺爺尤其威嚴。
由於氣氛太壓抑,她很害怕,怯生生地喊了聲“爺爺”,也不敢去看那老人家的臉色。
那天他們祖孫倆總共沒說幾句話。
她想,這個爺爺一定不喜歡她,畢竟她只是別人家的孩子。
但在吃晚飯的時候,老人家看她用不慣筷子,就讓人去拿了刀叉。
她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做錯事了,更加不敢抬頭。
卻聽爺爺威嚴又不失耐心地說了句——“孩子還小,不著急,讓她慢慢學.”
那時她就覺得,爺爺真是個好人。
她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爺爺還是精神矍鑠的。
那麼,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衰老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顧迦洛雖閉著眼睛,可那眼淚還是順著眼角流出來了。
歷經三個小時,搶救室的燈滅了。
身穿白色大褂的醫生率先走出來。
老管家第一個緊張地走上前詢問。
“醫生……”他一開口,就不知道後面要怎麼問了。
醫生摘下口罩,神情沉重。
“都去陪陪老人家吧.”
他這是屬於比較委婉的通知。
眾人都聽出那言外之意——老爺子的大限要到了。
顧迦洛怔怔地望著那醫生,感覺心裡空了一塊。
……經過幾輪搶救後,老爺子被轉入病房。
他的頭髮全都花白了,身體瘦了不少,臉上根本沒什麼肉,眼窩凹陷下去,顴骨很突出。
儘管戴著氧氣面罩,他呼吸起來仍然費力。
更別說要他開口講話了。
晚輩們站在床邊,他只用目光一一看過去。
原本明亮的雙眼覆了渾濁,好似那精氣慢慢被吸光了。
“爸!您別丟下我!”
顧漣漪跪在床邊,眼神悲哀。
老爺子的手指動了動,好像是在回應她。
緊接著,他艱難開口。
“別再……任性了……”顧漣漪流下兩行眼淚,如同回到兒時那脆弱的狀態,“爸爸……對不起!我總是讓您失望,我還惹您生氣……我錯了!”
老爺子又看向顧瀟瀟。
後者神情哀婉,卻沒有離得太近。
“瀟瀟啊……”老爺子力氣衰弱,輕聲喚她。
“我在,爺爺.”
“爺爺……爺爺也是,疼愛著你的……一直知道,我的孫女,你很優秀……”老爺子艱難地說出這些語句,彷彿全身都在用力,脖子處的血管脹起,每次呼吸極其痛苦。
顧瀟瀟也熱淚盈眶了。
她急忙背過身去,一下下抽泣著。
而後,老爺子看向沈律,頗為惋惜。
“孩子……還是對不住你啊,是我……沒教好兒子.”
沈律穩重地回他。
“我沒怪過您。
您反而盡了最大的努力彌補了.”
老爺子欣慰地眨動了一下眼皮。
隨後他看著顧迦洛,眼神中流露出慈愛笑意。
“別難過……洛洛.”
顧迦洛戰慄了一下。
她彷彿看到死神,它強行要帶走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