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她提起想撮合沈律和程曉玥時,她的情緒是複雜的。
她瞭解沈律,知道沈律重感情,沒那麼容易放下顧迦洛。
即便他表面說著對顧迦洛不在意,但其實她一直被他深藏在心裡……如果程曉玥能分散沈律的情感,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因而在伯母面前,她始終對此保持贊成意見。
她也在暗中給程曉玥提供機會,幫其和沈律培養感情。
但到目前為止,這些都是她和伯母她們的單方面努力,並未向沈律挑明。
今天,伯母雖然明說了,可她也不確定沈律會是個什麼態度。
帶著幾分憂慮,李頌恩轉而望向那離病床最近的沈律。
沈律目光沉靜,臉色透著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淡漠。
在母親說話時,他並未打斷。
沈母也是看他沒有反駁,才接著道。
“你已經跟那個女人簽了離婚協議,不影響你們各自婚嫁。
“眼看著你也三十了,身邊有個知冷熱的人陪著,我才好放心吶.”
說著,沈母的視線轉向程曉玥。
後者因為擔心她的身體,哭得眼睛像核桃一樣腫。
“曉玥是個好孩子……”沈母剛開了個頭,沈律那雙眼睛裡覆上了異樣的情緒。
“曉玥是很好,難得母親也惦記著她的終身大事。
“以後她結婚,我會以她孃家人的身份,給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母親您無需操心.”
他這話說完,其他人的表情再度發生了變化。
沈母躺在病床上,一口氣要出不出的,瞪直了眼睛望著自己的兒子。
像他這樣聰明的人,真能曲解她的意思?她不信。
程曉玥緊抿著唇,不言不語。
其實,她應該滿足,應該高興的。
有沈律哥這麼個孃家人,她就不怕會被人欺負。
可是,她難免也有種希望即將破滅的心悸感。
偏偏她還不敢表現出多麼失望難過。
免得沈律哥以為她真有什麼歪心思,以後都不愛搭理她了。
相比於程曉玥,李頌恩更擅長控制情緒。
她輕輕拍了拍程曉玥的肩膀,對其展露鼓勵性的微笑。
程曉玥看到了,也只是勉強扯出笑容來回應。
其他人雖然受到了或大或小的衝擊,都還能沉住氣。
唯獨林淑芬這樣的,立馬就急眼了。
她沒有沈母那麼精明,以為沈律真的沒有聽懂。
於是她眼神殷切地望著沈母,還朝沈母使了幾個眼色,想要對方把話說明白些。
但,沈母的注意力都在沈律身上,沒有接收到林淑芬的眼色。
這可把李淑芬急壞了。
她多怕這大好的機會就要這麼溜走。
不管別人是何反應,林淑芬兀自提醒沈律。
“沈律啊,你誤會了,你媽不是這個意思!”
她天生嗓門大,加上著急,音量就更大了。
這猛地一嗓子,將心不在焉的程曉玥嚇得一激靈。
“媽,你幹嘛呀.”
程曉玥直皺眉頭,示意她可別再多說話了。
林淑芬也不知道有什麼不好開口的。
這可是沈母先把話挑明的。
她不過是加了把火。
年輕人嘛,還是得逼一逼。
總不能一直任由沈律糊塗下去吧!可是,即便林淑芬剛才說了那麼一句,沈律也無動於衷。
他沒有看其他人,只是看著病床上的母親。
“真是我誤會了麼?”
這明知故問的話,反倒讓沈母不好回答。
林淑芬一看沈母這磨嘰的樣兒,張了張嘴,迫不及待地想要代替她說。
程曉玥見狀,立馬踩了母親的腳。
李頌恩將母女倆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眸底覆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就這麼沉不住氣麼。
沈母一直面向沈律,此刻雙眼低垂,像在想著這裡面的事情。
沈律只是答應她不跟顧迦洛糾纏。
而他會不會考慮她這個母親的不易,聽她的安排去娶程曉玥,自己也實在是沒底。
她也不想逼得太緊,可是……沉默了一會兒後,想到自己時日無多,便不願再有什麼遺憾,該說的她還是要說的。
“我的意思是,你的婚事,最好能儘快定下……”沈律眼中有一抹悲哀。
他知道母親擔心他,出發點是為他好。
但是,不顧他意願,強行逼他去開啟一段新的戀情,又何嘗不是在傷害他。
“我和顧迦洛確實是簽了離婚協議,但必須等到分居滿五年,才能申請到離婚證。
“在那之前,於法律層面,我們還是夫妻關係.”
林淑芬急不可耐地問,“可是你母親剛才不是還說了,不影響你們各自嫁娶嗎?”
沈律沒有轉頭看林淑芬,而是專心對著自己的母親解釋。
“表面上看確實如此。
“但不能否認,我和她在未來兩年多時間裡,仍然是分居狀態下的準離婚夫妻關係。
“任何人摻和進來,都是法律意義上的第三者。
“如果是我喜歡的人,我不願意讓她承受這樣的壓力。
“更何況,真正自尊自愛的好女孩,會去做第三者嗎?”
他說的句句有理,尤其是最後那句,更加堵死了沈母后面想說的話。
自尊自愛這樣一頂帽子扣下來,誰能接得住?一時間,衝動如林淑芬,都不敢在這個時候接話。
她要是把自己的女兒推出去,豈不是說她女兒不自尊、不自愛嗎!李頌恩稍微轉了個彎,便捋清沈律設了個什麼局。
縱然伯母不管他那些話,堅持繼續推薦程曉玥,那麼在沈律的那套既定邏輯下,程曉玥就成了自尊自愛的反面。
可如果不是自尊自愛的女性,沈律當然也不會考慮跟她開始一段關係。
那他就能再次以這個理由拒絕。
一旦如此,那局面就會鬧得很難看了。
至少現在沈律還給彼此保留了一絲退路。
李頌恩饒有深意地看向沈母。
她想,伯母應該也知道沈律的態度了吧。
在氣氛僵持不下的時候,李頌恩適時開口。
“伯母,沈律還年輕,不至於那麼著急。
“倒是您的病情更加要緊。
“我們都盼著您能夠養好身體呢!”
說完,她又對沈律道。
“你公司裡不是還有事嗎,就先去忙吧,伯母這邊有我們呢.”
沈律下巴微壓,“那就辛苦你們了.”
他起身後,沈母也沒意見。
倒是林淑芬好似螞蟻撓心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就盼著沈母說幾句。
沈律路過李頌恩面前時,還對她道了聲謝。
李頌恩則像個體貼的大姐姐,對他笑笑。
突然,原本坐在凳子上的程曉玥站起來了。
她旋即就追了出去。
“沈律哥,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