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到如今還記得。
在他的妻子重病時,親孫子孫女不常陪伴,倒是顧迦洛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每天都去看她,讓她得以含笑離世。
妻子死後,兒孫們都只在每年的忌日去走走過場。
只有洛洛這丫頭,時不時就去看看,在墳前擺些鮮花和點心。
她看出他對亡妻的思念,就給他畫了幅亡妻的畫,作為生日禮物。
也只有她最瞭解他的真實喜好,每次送的東西都合他心意。
這樣的乖孫女,怎能讓他不喜歡?尤其是在顧家這種人情淡薄的大家族,當其他人都明爭暗鬥,為了利益來討好他時,亦或是怕他,不敢和他親近,只有洛洛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爺爺。
他只能在她那邊感覺到一點天倫之樂。
她也好,宛嫆也好,都只守著自己該有的,從來不多求。
身為顧家千金,本可以早早進入顧氏工作,承襲一部分家業,她卻去學畫畫,無心爭奪。
當然,他偏向洛洛,除了這些原因,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大兒子……因此,顧迦洛犯下再大的錯,老爺子每每想到這些,就無法真的狠下心腸不管她。
他待她,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顧瀟瀟也從爺爺的沉默中,感覺到他仍然存留的偏心。
她心有不甘,卻也只能裝作不知曉。
“洛洛,我無法現在就原諒你。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誠心認錯。
“但我也不想跟你反目成仇,那樣會令爺爺難做,讓外人抓到我們顧家的把柄,所以我會給你機會證明。
“你也給我一點時間……”顧瀟瀟這番話合情合理,暫且讓人挑不出錯來。
她沒了一條腿,即便這輩子不原諒顧迦洛,也無可非議。
可她卻還能為了老爺子和顧家做出妥協。
老爺子對此表示欣賞。
而後,他又看向顧迦洛。
後者反應很快,當即上前獻殷勤。
“堂姐,我會證明我是真心認錯的!“我……我推你出去曬太陽!”
陳雅芝不想讓顧迦洛接近自己的女兒。
她正欲呵斥,顧瀟瀟卻投來制止的眼神。
而後,顧迦洛就推著坐輪椅的顧瀟瀟出去了。
老爺子又和陳雅芝多說了幾句。
讓她這個做長輩的也多一些寬容心。
陳雅芝嘴上應著,心裡卻氣急了。
顧迦洛那死丫頭做出這等害人的事,還想要別人寬容以待?做夢!這之後,老爺子又將沈律叫了出去。
警方和檢察院那邊老爺子已經打點好,按照交通事故程式走,不會對顧迦洛有什麼刑事處罰,無非就是花點錢。
讓沈律跟蹤一下後續情況,之後老爺子又跟他說了會兒別的事情。
同時,顧迦洛推著顧瀟瀟,快要到達走廊盡頭。
姐妹二人貌合神離。
顧迦洛瞭解顧瀟瀟,知曉她慣會裝模作樣。
因而也不認為她在爺爺面前說的話有多真。
果不其然,見四處沒什麼人,顧瀟瀟一改溫婉大度的臉色,壓著聲兒道。
“顧迦洛,剛才那些話,是為了讓爺爺安心。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你。
“你害我失去了一條腿,還妄想著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你欠我的,永遠都還不清!”
顧迦洛如同聽不懂這話似的。
牆上的消防玻璃映出她淺笑盈盈的臉龐。
她放慢了腳步,幽幽地開口。
“堂姐,假肢和真腿還是有區別的吧?“希望你能早點習慣.”
顧瀟瀟篤定顧迦洛不敢再傷害自己,因而故意刺激她。
“我知道你恨我。
“恨我和沈律在蘇城見面,恨我這些日子一直霸佔著他。
“但你有什麼資格恨我?“我和他正式交往過,而你……要不是因為用了那麼下流的手段,他這輩子都不會跟你在一起。
“就算結了婚,他也從來不屬於你。
“他甚至都沒把你當成妻子看待。
“否則他為什麼新婚後就申請調到蘇城?“同在一個醫院,他每天都去我那兒,卻從沒去看過你……要不是怕這件事影響到他,他根本就不會回南城!“顧迦洛,你醒醒吧。
“沈律一點都不愛你,爺爺也是,我才是他的親孫女,你不過是能討他一時的歡心。
“爺爺送你一間畫室,你就開心得不行,可你要知道,爺爺每年隨便送我一件禮物,都抵得上你好幾間畫室。
“孰輕孰重,你真以為他心裡沒點數?“你,還有你母親,從來就不是真正的顧家人!”
顧瀟瀟說完,心裡舒暢了不少。
顧迦洛卻輕輕一笑。
似乎方才那些話只是從她頭頂飄過的羽毛。
“我確實沒有真正的顧家血脈,但這才顯得堂姐你可悲啊。
“比起親生的孫女,爺爺更偏愛我這個非親生的,顧大小姐可真失敗……”“你!”
顧瀟瀟瞳孔一緊。
可不等她反擊,顧迦洛繞到她前方,彎腰與她平視。
顧迦洛生得美豔,此刻有種人畜無害的單純感。
她甚是老成地嘆了口氣,一副苦口婆心的神態。
“說到沈律……堂姐,我可真替你難過。
“交往了小半年,卻連手沒牽過,更別說情侶之前會做的其他親密事了。
“這麼‘素’的戀愛,還不如不要呢。
“不過,堂姐潔身自好是好事啊。
“說起來我也要謝謝你,要不是你如此高潔,我也不能得到一個乾乾淨淨的丈夫……”顧迦洛這些話,每一句都像一巴掌,狠狠打在顧瀟瀟臉上。
此刻顧瀟瀟意識到,眼前這人哪裡是單純無知,根本就是扮豬吃虎!“是誰……是誰跟你說的這些.”
顧瀟瀟極力控制著情緒。
顧迦洛嘴角一撇。
“這些細節,要是沈律不說,誰會知道呢?”
“他怎麼會跟你說這些事……”顧迦洛煞有介事地騙她。
“是我們上床的時候,我問出來的,那種時候,男人的口風可鬆了.”
受到刺激後,顧瀟瀟因那點可笑的自尊心作祟,也不管什麼該說不該說。
她強做冷靜,皮笑肉不笑地反唇相譏。
“沈律確實是少有的紳士,交往期間,我不習慣那些親密的事,即便他再想,也從來沒有強迫過我。
“要不是我父親極力反對,我們也不會分手。
“他是真的把我當做另一半來對待……“顧迦洛,你對於他而言始終是個外人,否則他怎麼不告訴你,他的母親還活著?他怎麼不帶你去見她?他就跟我說過……”聽到這兒,顧迦洛的臉色瞬間變得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