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鯨歌
執行部,中央控制室。
馮·施耐德教授舉起手,示意趕到的搞事三人組安靜,幾人齊齊仰望著那巨大的地球投影。
那就是天眼所見的地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執行部就是透過這個投影來監控全球各地的龍類活動。
每當某個點亮起紅光的時候,eva就會把自己投影出來,說明情況,給出解決方案,然後執行部專員們出動。
但這一次eva沒有給出任何應對策略,投影出來的少女也跟眾人一起沉默地看著那巨大的地球投影。
那上面,整個北冰洋都閃爍著令人心悸的紅光。
“這是?”
凱撒儘量用平靜的語調發問。
預警的區域是整個北冰洋,難道那片面積達到上千萬平方公里的冰海,都被龍王佔領了?馮·施耐德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沒那麼糟糕,但我們還無法確定它的準確位置,所以整個北冰洋都被標紅了.”
“什麼樣的目標?”
阿巴斯問。
“應該是老朋友.”
馮·施耐德從旁邊櫃子裡拿出一瓶陳年威士忌,給自己倒了一杯,“等了那麼多年,你終於回來了嗎?”
凱撒立刻就明白了這個‘你’指的是什麼。
--十二年前,格陵蘭事件,疑似古龍的神秘生物冰封了整個海域,倖存者只有馮·施耐德一人。
雖然他僥倖生還,但面部和呼吸系統還是被極寒摧毀,搞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必須終生戴著呼吸器。
但更令他痛苦的,卻是那些犧牲的學生。
--當時跟隨他執行任務的多半都是他名下的學生,當年他很熱衷於教育,總被優秀的學生們包圍。
從那之後他性格大變,完全放下教育工作,轉入執行部,在和龍類的作戰中,手段極端強硬。
這不是贖罪,而是報復,馮·施耐德正是因此得到了校長昂熱的大力支援。
這些年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校董會幾度建議更換執行部的最高負責人,只是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替代者。
而現在,就在任期的最後,馮·施耐德等到了他的宿敵。
他一口把那杯酒喝了下去,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以他的呼吸道,本來是嚴禁喝酒的,但他今天太高興了,因為仇人出現了,而他們現在終於有實力手刃對方了。
“怎麼能確認,這就是格陵蘭事件中的目標?”
阿巴斯問。
格陵蘭島確實是在北冰洋裡,但這並不意味著北冰洋裡出現了龍王級的目標,就一定是格陵蘭事件裡的那一個。
“寒冷.”
eva說:“在溫室效應的影響下,北冰洋的冰蓋正在迅速融化,多數氣候專家認為2050年之前北冰洋就會失去全部的冰蓋。
可在這個夏季,北冰洋詭異地被冰封了,冰蓋邊緣一直延伸到了白令海峽.”
“夏季,白令海峽卻被冰封?”
阿巴斯陷入沉思。
“現在全球的氣候學者都對這種詭異的現象感到恐慌,這意味著他們預言氣候變化的模型完全失效了.”
eva繼續說:“他們正在斯德哥爾摩召開一場會議,有些專家表示這個現象可能意味著地球從此進入新的大冰期,甚至有人預言整個海洋都會被封凍.”
阿巴斯點了點頭,極寒,這確實是格陵蘭事件中那個未知目標的特徵。
龍王確實也有能力導致氣候的劇烈變化,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最高言靈‘燭龍’如果釋放成功,就能令三峽水庫沸騰。
eva:“此外,北極圈一直是鯨類的樂園,但根據監測,從春季以來北極圈中就很難監測到鯨群的活動了,一些被安裝了全球定位裝置的鯨群正在撤離北極.”
“鯨類是很敏感的生物.”
凱撒說道:“龍王的出現會令它們恐懼,就像在一片森林裡忽然出現了新的大型獵食動物,獵物們都會警覺地避讓.”
“龍威.”
阿巴斯頷首。
那是其他生物根植在血統深處的對龍的恐懼,畢竟龍曾是地球上一切生物的狩獵者。
“有目擊者嗎?”
凱撒問。
只憑極寒就發出龍王入侵的警報,這並非卡塞爾學院的作法,而且冷夏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警報卻剛剛發出,這似乎意味著有更加確鑿的證據出現了。
eva:“沒有目擊者,但就在剛才,進入北極圈的一支氣象考察隊傳回了一段影片.”
地球投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天雪地的畫面,鏡頭輕微搖晃,看來是用手持式攝影機拍攝的,有人在用俄語和芬蘭語說話。
遠處,銀色的熱氣球剛剛升空,身穿科考隊制服的人們正在架設三腳架,也有人忙於在冰面上鑽孔和搭設帳篷。
“因為這個夏季北極圈內異乎尋常的低溫,這個芬蘭和俄羅斯聯合的考察隊決定撤出俄羅斯設在北極圈內的考察站,他們的計劃是駕駛雪地車,攜帶輜重在冰面上跋涉大約300海里,跟俄羅斯派出的破冰船匯合.”
eva解釋道:“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段影片拍攝於15分鐘前,他們抵達了法蘭士約瑟夫地群島附近,在那裡紮營。
通常在夏天,那裡是一片可航行的大海,但現在那裡完全被冰封了.”
所有的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夏季北極正是極晝,天空始終晴朗而清澈,白得炫目的太陽低低地懸掛在地平線的上方,卻永遠不會落日。
如果不去考慮當地恐怖的低溫,這樣的畫面非常舒緩和悠揚,令人心中平和。
可是有序工作的人們忽然騷動起來,所有人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持攝像機的人也立刻轉向那個方向,太陽的方向。
然而除了太陽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一絲風,只有輕薄的雪塵在地平線附近瀰漫。
雪塵被什麼攪動了,冰面也輕微地震動起來,卻不像預期的那樣有什麼東西衝破雪塵忽然出現。
但科考隊的人們忽然就慌了,有人放下手中的工作調頭就跑,有人咆哮,有人喃喃地說著什麼,在胸前划著十字。
沒跑的人就再也跑不了了,他們靜靜地站在冰面上,變成了蠟白色的雕塑,他們的面板表面長出了細微的白毛,那是凝結的冰晶。
跑的人也只是多活了片刻,他們跑著跑著就凝固了,有的人化作了奔跑姿勢的雕塑,有的人卻摔倒了,他們的四肢像是石膏澆築的,砸在冰面上就斷開,卻沒有血流出來。
攝影機還在工作,這種特別為極地攝影準備的裝置能在極低的溫度中工作,它最後拍下的畫面,是那個用於測量高空氣溫的銀色熱氣球筆直地墜落在冰面上,摔得粉碎。
所有的生命都消失在30秒之內,白得晃眼的太陽依舊掛在天空中,雪塵在地平線處瀰漫,不再攪動,冰面也不再震動。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像有個看不見的死神經過,空氣中還殘留著祂縹緲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