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尋常婦人產子的過程比起來，確實是快了不少。
“所以，二舅母的意思是，連二公主誕辰的日子都是有人細細計算過的，目的就是讓蘭妃定在中元節產子？”
雲氏點點頭，這一點她在來的路上也想到了。
普通百姓人家對於孩子的出生時辰尚且重視，更別提皇室了。
尤其誕下的還是個公主。
又逢中元，又是十五的，怎麼看都是個極陰的命格。
只怕背後還有人要以此做文章呢。
想到二公主還在肚子裡就被人算計至此，林晚意真是為其感到委屈的不行。
“能讓蘭妃如此放鬆警惕，又如此瞭解蘭妃身孕的，只怕就是她身邊最親近之人。我曾聽人提起過，說是蘭妃娘娘這一胎是孃家送了醫女進宮調理了許久的身子才懷上的，莫不就是她？”
雲氏對這些宮闈秘辛一點都不清楚，但聽林晚意這麼分析後，也覺得甚有道理。
“這民間高人多的是，若是算準了日子讓蘭妃有孕也不是難事。她只需確保蘭妃的孩子到七月足月便是。”
林晚意聽的毛骨悚然。
她是沒見過這蘭妃身邊的醫女，可一個小小醫女藏得這般深，還故意要一個極陰命格的二公主做什麼？
“可二舅母，這與蘭妃娘娘要……要香消玉殞又有什麼關係？”
“不出我所料的話，這蘭妃娘娘已經有了下漏之症，並且母體受損嚴重，大約是活不過半年了。”
雲氏從不誇大說辭，但凡她會開口之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了。
想到蘭妃如今的下場，林晚意便一陣唏噓。
她所珍視之人，最後竟是害她之人。
而她原本該拼命護住的孩子，卻因她的一時念頭，害了孩子一輩子。
若她知道這些是非因果，還會強忍著不願將二公主生下來，而導致二公主如今一身的傷病嗎？
林晚意不得而知。
片刻後，沉了沉氣便問道。
“此事，其他太醫會察覺嗎？”
“竇太醫那裡，大約心裡已經有譜了，不是說宮裡頭那位程太醫是專門照料蘭妃娘娘身孕的嗎？而且產後也是他救回來了，此刻蘭妃的情況他應該是最清楚的。”
林晚意默然。
程太醫和竇太醫都知曉的情況下，大約皇帝那裡也會很快得知。
不知他對此事，又會作何感想。
她的沉默，讓雲氏多了幾分著急。
而後才說出最重要的事情來。
“若是蘭妃病逝，那麼二公主又該何去何從？淺淺，你是想過日後嗎？”
雲氏並沒有將話一股腦的說透。
但那意思再清楚不過。
林晚意如今只是個常在，是無法將二公主養在膝下的。
可二公主若是離了林晚意和杜嬤嬤，只怕照料上也難有人如此費心。
那她們這段時日的努力，豈不是全都白費。
要想名下能養孩子，最少也得是貴人以上，甚至是嬪位。
可如此一來，林晚意的處境就有些顯眼了。
她雖無生育，可卻教養著皇帝的一兒一女。
表面看都是病兒病女，但後宮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萬一這病痛好起來了，那她可就是少有的福氣。
畢竟此刻宮裡頭，如她這般“兒女雙全”可一個都沒有。
以林家大房和董家的能力，是幫扶不了她多少的。
所以，雲氏才會有此擔心。
這些話，也在林晚意的心中過了一遍。
一時間，她也不知該如何抉擇。
若真的要將二公主和二皇子都收在身邊養大，只怕她日後是過不得什麼平靜日子。
可兩個孩子都那麼小，但凡她真的為了明哲保身而將其推了出去。
午夜夢迴的時候，她也會自責的吧。
“二舅母，我此刻心裡頭有些亂，容我再想想吧。”
雲氏見她本來臉色就不大好，如今又要擔心起這些來，自然不好再繼續逼迫。
於是便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淺淺，你日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若無完全把握，還需三思此事啊。”
人心都是肉長的，生來就會有所偏頗。
若林晚意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對二人是否還會如從前那般好呢？
雲氏不知。
換另一個想法，還有就是二人又是否與林晚意親生的孩子能相處融洽呢？
一切都是未可知之事。
二人靜坐著思考著。
而澤平洲的啟清殿中，皇帝也聽著程太醫的奏報。
“微臣已經盡力，可蘭妃娘娘的下漏之症卻無改善，若再這般下去，只怕娘娘活不過歲末了。”
歲末，至今也不過四月。
他的估計，比雲氏的還要快上些。
可憐蘭妃如今還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還以為月子中如此情況是正常的呢。
皇帝聽到這般回答，也是長久的沒有出聲。
漸漸的思緒飄遠了。
回到蘭妃初進宮時候的那一年。
彼時的林貴妃還只是妃位，卻因小產而在休養。
而杜常在好不容易誕下了孩子，卻是個死嬰，連皇家的玉諜都沒上，便成了過往雲煙。
宮裡頭除了皇后所生的大皇子，是一個孩子都沒留下來。
蘭家送了她進宮，目的為何十分顯然。
皇帝與她雖算不得恩愛非常，但也是偶有記掛的。
可惜，這些歲月都成為了遠舊的記憶，逐漸的落了灰，封了櫃。
等如今再啟開的時候，滿目瘡痍。
眼神從追憶中逐漸清醒過來，等下定決心的時候，皇帝眼中連一絲的留念都不在了。
蘭妃所做之事，接連碰觸了他的底線。
先是二皇子，而今又是二公主。
便是她此番不因下漏之症出事，也會被自己束之高閣，成為有名無實的蘭妃了。
想到這裡，眼中多了一絲殺伐決斷。
對著那程太醫便冷情的吩咐道。
“既然蘭妃時日無多，便無需用藥拖著了，讓她走的舒坦些吧。”
程太醫心驚，吞嚥了一下口水。
但片刻後還是恭敬的答是。
看樣子，皇上連拖都不願意為蘭妃娘娘拖了。
所以他的方子，又得另有調整了。
原先那些止血提氣的都可盡數拿掉。
如此一來，只怕不出三月，蘭妃娘娘就會魂逝行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