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臣婦多言，二公主只怕回天乏術了。”
皇帝心中其實也明白，這般掙扎著救下去，遭罪的還是二公主。
於是沉默了許久，便對二人說道。
“若有法子讓公主安穩的走，便用吧。”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個個跪倒在地。
但凡有一線生機，皇帝都不會做出如此決定。
與其讓二公主受盡折磨才死去，還不如讓她安安穩穩的離開。
這一世投胎的不好，下一世尋個和順平穩的人家吧。
皇帝的這番話，讓雲氏和竇太醫都無法接。
她們作為醫者，不到最後一刻也是不願意放棄的。
可眼下的情況確實是，拖一日二公主就遭罪一日，所以皇帝有這樣的決定，她們也能理解。
片刻後，竇太醫才緩緩說道。
“老臣無能，救不了二公主，但是送二公主平穩離開，還是能做到的，老臣這就去配藥。”
雲氏清冷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忍。
這大約就是為醫者最難的時候吧。
無力救，救不了。
皇帝轉身背對著他們，不再說話。
可微微顫抖的身體洩露了他此刻的悲傷。
夏安深覺此事不妥，於是悄悄的往匯芳雅院而去。
林晚意在得知皇帝要讓竇太醫安穩送走二公主一事後，十分不可思議。
當即就說道。
“去將杜嬤嬤找來。”
“是。”
杜嬤嬤那裡，夏安也沒有瞞著。
一路走一路將情況已經說明。
等林晚意見到杜嬤嬤的時候，二人的臉上皆是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
“小主決定了嗎？”
“嗯，這萬物尚且掙扎向生，更何況是二公主一條性命，不拼到最後一刻，就這麼放棄了，我替二公主可惜。”
杜嬤嬤點點頭。
這或許就是她最欣賞林晚意的地方。
對生的渴望異於常人，從不會放棄一絲一點的機會。
日後哪怕滿布荊棘，也有能向上而行。
此刻的二公主固然受罪些，可若是能掙扎著活下來，誰又願意去死呢。
於是開口便對林晚意說道。
“小主意志堅定，奴婢一定陪您到底！”
而後林晚意對著夏安就交代道。
“杜嬤嬤與我一道去照顧二公主，二皇子那裡你多用心照料著，萬不可疏忽大意，明白嗎？”
“小主放心，奴婢定不辱命。”
交代完此事後，林晚意帶著杜嬤嬤就匆匆趕了過去。
還好兩個院子不算遠，所以半盞茶的時間也就到了。
竇太醫還未回來，所以二公主暫且無事。
皇帝聽到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轉頭回來就看見了林晚意和杜嬤嬤。
二人眼神尤為堅定，還沒等他開口呢，她們就跪在地上誠懇的說道。
“陛下，二公主這裡交給婢妾和杜嬤嬤吧，但凡有一線生機，我們都不會放棄的。”
林晚意言之鑿鑿，可一旁的雲氏卻怕林晚意惹禍上身。
若是二公主真的死在她的照料之下，旁的不說，只怕蘭妃頭一個就要對她發難。
於是趕忙說道。
“小主三思，二公主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術，您何必又折騰這一回呢？”
林晚意聽出了雲氏口中的著急，知道她是為自己好。
可有些事，若是她也跟著袖手旁觀，只怕午夜夢迴的時候，她會不落忍的。
所以，態度比之前還要堅定些的說道。
“二舅母，你還記得我在外祖父家有一次病重差點沒熬過來的事情嗎？當時也是所有人都放棄了，唯獨外祖母沒有，是她老人家守了我整整六個日夜，才將我從鬼門關給拉回來的，若非外祖母意志堅定，只怕淺淺如今都不知在哪兒做孤魂野鬼了。”
“說句實在的，當時的我也沒了求生的意志，可是外祖母一直在我耳旁說著，要讓我好好活下去，否則這來人世走一遭只剩下苦那怎麼行？也是這句話，才讓我有了要活下來的決心。”
“如今長至現在，我才明白外祖母所說之話的道理，活著永遠還有機會不是嗎？若是死了，可真的就一了百了了。”
林晚意的話說的又急又狠，雲氏大為震動。
站在醫者的角度，她自然認為二公主如今是在活受罪。
可若是如林晚意這般說，也對！
活著就還有機會，有機會變好，有機會長大，有機會感受這人間煙火，百態餘生。
可若是就這麼放棄了，二公主就永遠成為了一個過去式。
不過是人們閒暇之餘悲痛的一句說辭罷了。
她的人生不該就這樣輕易的被葬送。
於是眼含熱淚，頭一次面色上頗為動容的看著林晚意便說道。
“小主說的對，我這做大夫的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而後便對著皇帝，再次誠摯的跪下說道。
“臣婦也願再試一試，還請皇上允准。”
杜嬤嬤雖未說什麼，但她既然跟著林晚意來了，那便足以說明一切。
竇太醫人站在門外，聽著幾人的對話，也是頗為震撼。
以他這般年紀，早已是看慣了這人生的許多事。
可還沒見過宮裡頭會有這樣的小主呢。
對於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尚且如此真心的付出。
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譽。
須知若二公主真的最後還是去了，這惡名只怕就要伴隨她一生。
哪怕他們知情又如何？
這宮裡頭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語。
她尚且如此堅定，可他們這些人卻為了明哲保身，而放棄了這救生的本能。
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藥往地上一撒。
而後也堅定的往裡頭走進去。
對著皇帝也深鞠躬的說道。
“小主所言甚是，老臣也願一試，若二公主還是不幸離開，那老臣願承擔所有責罰。”
竇太醫此話一出，雲氏也跟著說道。
“臣婦也願承擔所有責罰！只求皇上能放過董家上下便是。”
“二舅母……”
“竇太醫……”
林晚意說不感動都是假的。
明明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主張，可現在卻得到那麼多人的鼎力支援。
甚至連後路都替她想好了。
就深怕她日後因此事過得艱難。
這份情誼，她都記在心裡頭了。
皇帝定定的看著林晚意，此刻對她的心比之從前更甚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