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好戲,不去瞧怎麼能成?

當即,董氏就讓人回了信。

說明日必到!

第二日很快就來,林家大房去的時候,就差沒敲鑼打鼓了。

馬車後面帶著的都是顯大的東西,並且在搬運的時候都很吃力。

百姓對這些瞭解本就不多。

只覺得又大又重的便是好東西。

於是人人都誇大房孝順,這是趕著把好東西往相府裡頭送呢。

隔著馬車簾子,董氏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不由冷笑一聲。

林相爺在朝堂上的情真意切,可落不在大房人的心裡頭。

一聽就知道他的目的是為何。

眼看二房會因為湛王府而收到牽連,所以才可以來抬大房。

為的就是既可以在外人面前給他全了恩義面子,又能想著從大房的孩子們身上撈些實打實的好處。

簡直讓人不得不佩服,他這主意打得,竟是兩頭都不放過。

因此,大房也會做樣子。

這賀禮便是第一道。

馬車晃晃悠悠的來到了相府門口。

這還是自他們分家之後,第一回全家上陣的回來呢。

因此,眾人的臉色上都帶著淡淡的不樂意,和壓不住想瞧好戲的心態。

門口的小廝早就候了許久。

眼見大房一家出現的時候,揚起笑就迎了過來。

“奴才恭候大爺,大夫人,大少爺,大少夫人,三少爺多時,裡面請!”

不得不說,這奴才的態度較之從前可真是好的太多太多。

從前雖算不上狗嘴狗臉,但也淡淡的很。

全無今日之殷勤。

想到這裡,董氏心裡頭就狠狠出了口惡氣。

“將東西卸下來吧,都是孝敬父親的,別摔壞了。”

“大夫人放心,奴才一定小心!”

一個說的自然,一個回的諂媚。

態勢從大房之人踏入相府開始的第一步,就發生了陡然的變化。

比方說,他們這一路走去,僕人丫鬟們,個個恭敬。

比方說,這相府似乎格外安靜了些。

再比方說,榮合堂院子中間的那九尾金鯉,此刻已經不見影蹤。

從前瞧這地方,天好地好,唯獨心情不好。

現在再瞧這地方,卻覺得天好地好,心情更是大好。

董氏還從未在榮合堂站直過腰板兒呢,今兒倒是不僅腰板兒直了,連帶著下巴都微微高抬了一些。

看到身邊夫人的變化,林大爺心裡頭也舒暢了許多。

“進去吧。”

“好。”

榮合堂的正屋之中,林相爺端坐其上。

而原本該與他平起平坐的榮康郡主,今兒卻不見人。

寢室內,時不時的傳出一些咳嗽的聲音來,便知是病了。

至於是真的病痛,還是假的避人,只她心中清楚。

董氏感覺數十年被積壓的委屈,在這刻得到了釋放。

從來只要她逼人,卻沒有人逼她的時候。

現在,還真是痛快呢。

“兒子(兒媳)見過父親。”

“孫兒(孫媳)見過祖父。”

“孫兒見過祖父。”

不管怎麼說,林相爺還是他們的長輩,所以大房的人雖心中不喜,還是按著規矩見了禮。

林相爺自那日在朝中公開發言說要告老還鄉之後,便一直在家中閒賦。

從前瞧他總是一副狡猾多疑的樣子,如今卸下了官服,穿得簡單樸實後,看著倒是與一般的家中老父沒什麼太大區別。

只是這人,若是真和藹可親,便是如董老夫人那般慈眉善目的。

生來就讓人喜歡多親近。

可若是如林相爺這般只不過是掩了心思的,倒是生了幾分讓人忌憚的心思。

“坐吧。”

“是。”

一家子人雖多,但話卻少。

林相如今既然是“放手”不管朝中事了,自然也就不問林大爺和林行之的前程。

反而是將心思放在了孫兒林牧之身上。

“國子監的劉主簿曾是我的門生,因此老夫與他倒是能說上幾句話,聽聞你在國子監中的表現很好,無論什麼時候考試,都總能拔得頭籌,好好學,日後定有大前程的。”

“嗯,孫兒知道。”

原本想借著這口子,與大房的人拉近些關係。

奈何一個二個的都跟鋸嘴葫蘆似的,問一句,答一句。

答的話還連氣口都不留。

讓林相爺這個久經朝堂的人都覺著有三分尷尬了。

還好此刻管家來報,說是午膳準備好了。

於是一眾人就起身去了吃飯的花廳。

今日無外人,所以一家人團坐在圓桌上。

只是個個都無話,全然沒有在董家的那樣放鬆。

還是林相爺率先打破的僵局,端了酒杯,而後就淡淡的說道。

“從前,是老夫忽略了你們,才讓你們在這相府裡頭受盡苦楚的,但事到如今,再談什麼補救不補救的,為時晚矣。老夫只希望你們能放下嫌隙,十天半個月的回來看看我這副老骨頭就是,人活到現在,也不指望什麼了,能闔家團圓就行。”

說話的時候,身上多了幾分蒼老感。

好似從前強撐著他的那口氣,那股勁不見了。

留下來的只是一個柔軟的皮囊和想要懺悔的心。

可惜,這一手苦肉計,使得實在晚了些。

其他人都不說了,便是對他感情最深的林大爺都沒有多少動容。

反而看著那酒杯,一直沒有出聲。

直到林相爺的手都舉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隱忍的問道。

“母親的死,當真與榮康郡主有關?”

林相爺搖搖頭,微微嘆息了一聲。

“你母親入盛京城前就已經是病入膏肓了,當時大夫診治說活不過半年,至於朝上所說的話,不過是為了保全你們,保全林家罷了。榮康郡主嫁過來是為著老夫不假,但害你母親卻沒有這一說。”

聽到這裡,林大爺苦笑一聲。

果然,在他這個父親眼裡,所有人都是可以被利用的。

無論你是生,還是死。

只要對他有利用的價值,總能成為他手裡的利刃。

一時間,他甚至不知是該為母親的早些去世而感到解脫,還是應該笑話榮康郡主千挑萬選的找了這麼個從不將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於是端了酒杯一飲而盡。

再然後,也沒動筷,只語氣平靜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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