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中從旅社出來確實進了對面的超市,他合計胡興國很有可能在旅社窗戶那看著他,所以他在超市裡轉悠了好半天,希望胡興國能相信他真的到超市裡來買吃的來了。
他轉著轉著來到二樓,發現這個超市還賣服裝鞋帽,於是他胡亂挑了一套衣服,還買了一頂漁夫帽戴到頭上,然後不慌不忙的走出超市。
出了超市,他先去自助銀行取了錢,然後叫了一輛計程車朝樺子嶺的方向開去,半道上他便下了車,等計程車走遠以後,他便改換了方向,朝夾河走去,他想上不了山就下河吧。
他風餐露宿,第四天傍晚時分,就在他遠遠的望夾河村的時候,隨著轟隆隆一陣雷聲,剛才陰雲密佈的天空,這時嘩嘩的下起雨來,而且越下越大。
他冒著瓢潑般大雨朝遠處的夾河村跑去,等他好不容易跑到夾河村的時候早被澆成了落湯雞。
他推開村口一戶人家的房門,屋子裡正在吃飯的女人和孩子驚詫的張大嘴巴看他著水淋淋的樣子。
他朝屋子裡看了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說道:“大姐!我是出來找活的,這趕上下雨,能不能讓我在你這避下雨?”
女人恢復了原先的平靜,先是安撫吃飯的兩個孩子說:“別怕,快吃飯吧.”
然後猶豫了一下,才略顯遲疑的對張懷中說道:“那,你就在這避下吧.”
張懷中朝前挪了兩步,腳底下立刻留下兩個水坑。
女人看見,便站起身來,去裡屋拿出一條幹毛巾遞給他說:“擦擦吧!”
然後用手指著裡屋說:“去裡屋吧,那有乾衣服,你要不嫌棄就換上吧.”
張懷中來到裡屋,朝四周打量一圈兒,炕上放著那種老式的炕櫃,炕沿上擺著一套男人的衣服。
感覺這家裡好像沒有男人,心裡暗想這女人是個寡婦。
張懷中換好衣服從裡屋出來,女人看了他一眼不經意的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你還沒吃飯吧,過來吃一口吧.”
看了女人一眼,張懷中還是坐到那張飯桌前,看了眼飯桌上那碗土豆燉茄子,然後從帶來的那個小包裡面拿出一張百元的人民幣說:“我給你點伙食費吧,就當我下飯館子了.”
女人站起身來,連推再擋的說:“別別!都是自家產的,怎麼好收你錢啊!快揣起來揣起來!”
見張懷中並沒從飯桌收起那張錢,便站起身來,走過去從飯桌上拿起那張一百元錢塞到張懷中手裡。
張懷中看了女人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兩個直楞著眼睛瞅著他的孩子,忽然想到自己的提包裡還有兩塊巧克力,便走過去拿出來遞給兩個孩子說:“哎,這巧克力給你倆.”
兩個孩子只是看著他放到飯桌上的巧克力,並沒有伸手去拿。
女人重新坐回去,看著飯桌上那兩塊巧克力,對張懷中說:“真是謝謝你了,孩子還沒看見過巧克力呢.”
當她拿起一塊巧克力小心翼翼的扒開掰下兩小塊兒塞到孩子們的嘴裡,兩個孩子朝張懷中燦爛的笑起來,喉嚨裡發出歡快的聲音。
見張懷中看著兩個孩子,女人把盛飯的鐵盆朝張懷中這邊推了推,又看了眼窗外說:“沒啥金貴的,鄉下就自家地裡出的,還是吃點吧,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張懷中抓起面前的飯碗說:“我也是鄉下出來的,哪那麼多說頭兒.”
說著便去鐵盆裡盛了一碗高粱米飯,呼呼的吃起來,因為他真是有點餓了。
未等張懷中那碗飯吃完,突然聽見外面有人拿著擴音喇叭大聲喊:“發水啦!發水啦!”
聽見這喊聲女人呼的站起來,滿臉驚慌的摟住兩個孩子,剛要往外跑,卻見從門下面咕嘟咕嘟的有黃黃的泥水湧進來。
見這種情景,女人抱著孩子就要往屋裡跑,被張懷中一把拉住說:“不能往屋裡跑,快跟我來!”
張懷中拉著女人和兩個孩子衝出屋子。
來到外面才發現院子裡還有院外的村路上早已經是汪洋一片。
張懷中在沒開彩雲食品廠之前曾經參加過鄉里的抗洪搶險,所以對如何躲避洪水還是有些經驗。
看見院子裡沒腿肚子的大水,兩個孩子嚇得拽著女人的衣服哭起來。
女人大聲安慰著他們,眼睛卻哀怨的看著張懷中。
張懷中看看她家的房子,伸手拽過她們回到屋裡,先是把水缸倒過來挨著牆角倒扣到地上,又拉過屋裡的木箱子摞到上面,然後把她們娘仨挨個抱到上面,說:“把住房梁!別動!”
說完他自己搬過剛才吃飯的桌子站到上面,兩手牢牢的把住她們娘仨站在上面的木箱子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屋裡的燈泡已經滅了。
就在他們安置妥當不久,張懷中只覺得腳底下的桌子猛烈的晃動起來,接著便聽見轟隆一聲,窗戶被大水衝開了,露出一片黑洞洞的光。
黑暗中他們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直到天快亮時才聽見有人聲傳過來。
女人小心翼翼的從木箱上面爬下來,立刻讓兩條腿陷入一堆爛泥裡。
透過微弱的晨曦,看見挨近窗戶的地方塌落下一大堆。
女人呆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喉嚨裡微微嘆口氣,臉上寫滿了無奈。
張懷中看出來了,這倒塌的屋牆還有屋裡屋外的淤泥,一個女人確實苦了點,而這正是張懷中的機會。
於是他對滿臉愁容的女人說:“別愁,反正我也沒找著活兒,一會兒天情了我幫你重砌上.”
聽他這麼說,女人輕舒了一口氣,卻兩眼盯著張懷中說:“那你要多少工錢?”
張懷中笑笑,擺下手說:“不用,不用!這點活還要什麼工錢,你一天供我三頓飯就行了.”
女人臉上揚起一股生氣,可頓時又像風一樣飄散了。
看著張懷中說:“咱家連打酒的錢都沒有,就有自己地裡產的那點東西.”
張懷中掩飾著說:“我從來不喝酒.”
見女人還想說什麼,他揮手攔住說:“你趕緊的帶孩子進屋收拾收拾。
我先把屋裡這爛泥倒騰出去.”
沒等女人再說話,他磨身出去找來鐵鍬水桶,開始往外掏滿屋子的淤泥。
到晚上的時候,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女人便去堂屋做飯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女人突然有些歉意的說:“你看你幫我忙乎了一天,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見女人問他,張懷中其實早有準備,他從進到這屋裡開始就給自己起好一個名字,所以他沒有多想就說道:“噢!我姓魏,叫魏大成,你叫我老魏就行了.”
大水過後,村裡來了不少清淤的人,他們開著推土機和翻斗車轟隆隆的跑在村路上。
有鄰居女人看見張懷中,便大聲的調侃女人:“喲!秋紅,這哪來的表哥呀!幹活這麼賣力!”
張懷中這才知道,這家的女人叫秋紅。
他停下手裡的活,抬眼望向秋紅,卻見她圓睜杏眼對那鄰居女人說:“魯嫂,別瞎說!什麼表哥,人家是路過幫忙的.”
魯嫂站在院子門口,對秋紅說:“我不瞎說,我是過來看看,讓你家春生和春花到我這來,我幫你看著啊.”
秋紅笑吟吟的說道:“行啊!”
回頭便去喊她那倆孩子:“去吧,去你魯大娘家呆會兒.”
兩個孩子答應著跑出去,跟著魯嫂走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魯嫂領著春生和春花回來了。
一進門,魯嫂就說:“這倆孩子非要回來不可,我尋思讓他倆在我那吃點呢.”
秋紅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上去說道:“我這飯也快得了,要不你在這吃點?”
魯嫂只朝秋紅擺擺手,眼睛卻看向張懷中,嘴裡嘖嘖的說道:“喲!還是有個男人好啊,你看這點活計一會兒就幹完了,要是你自己還不得幹上三天兩天的.”
秋紅捋著頭髮對魯嫂說:“看你淨說啥呀!”
魯嫂不去理會秋紅,卻盯著張懷中問:“怎麼稱呼你呀大兄弟,你老家是什麼地方的?聽你說話好像是城邊子的。
前兩天我去萊縣聽說市裡毒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被魯嫂這一連串的問題,把張懷中弄的有些慌亂,偷偷的看了秋紅一眼。
魯嫂見他看秋紅,噗呲一聲笑道:“我問你呢,你看她幹什麼!”
見張懷中不願回答,秋紅從旁攔住魯嫂說:“你查戶口哪!不吃你趕緊回去,一會兒哥該喊你了.”
魯嫂朝秋紅擠擠眼,又朝張懷中呶呶嘴說:“你好好招待人家魏兄弟啊,別把人家累壞了.”
說完,不等秋紅說啥便轉身消失在傍晚灰色的天空裡。
這場大水沖壞了夾河上的小水壩,水下去以後,縣水利局就開始招人要把水壩重新修起來。
張懷中本來要走,秋紅聽村裡說要找人去修水壩,便找到村主任對他說:“咱家前兩天來了個找活兒的,能不能讓他跟著去?”
見秋紅給一個男人找活計,村主任咧嘴笑道:“那他得給咱村當上門女婿.”
秋紅嘴上沒說,臉上卻露出淡淡的羞澀,嗔怪的說道:“你怎麼也聽她們瞎胡說,人家幫了我這麼大忙,我幫人家找個活計咋啦。
行不行吧,你給個痛快話.”
見秋紅認真起來,村主任趕緊說道:“行,行!不過這可是看你面子.”
說完他讓秋紅登個記,於是秋紅便在村主任遞過來的一張表格上寫上魏大成的名字。
見那表格裡還有性別年齡什麼的,秋紅便按照她自己估摸的寫上了。
村主任看她寫的順暢,從旁說道:“你可別填錯了.”
秋紅哼了一聲說:“錯不了!”
然後就轉身走了。
回到家裡,看張懷中在後院垛牆,抿嘴一笑便進屋做飯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秋紅對張懷中說:“這回你不用到處找活兒了,我給你找個活.”
張懷中停下手裡的筷子,問:“你給我找個活,什麼活?”
秋紅沒抬頭,嘴裡嚼著東西說道:“夾河的水壩沖壞了,要修.”
張懷中扒口飯到嘴裡,說道:“修水壩呀.”
聽張懷中的口氣,秋紅以為他不想幹,有些失望的問道:“怎麼,你不想幹啊?”
張懷中知道秋紅是誤會他了,他考慮的是怕讓公安的給找著。
見秋紅兩眼看著他,趕緊問道:“我是想問問是哪招的工.”
秋紅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說道:“我就知道村裡招的,上邊是哪我就不知道了。
再說了,你問這個幹什麼,管他哪招的工幹啥,有你活幹不就行了.”
張懷中知道秋紅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於是回道:“我也就是隨便問問。
不過我去修壩住哪呀,沒說?”
秋紅臉上爬上一抹紅暈,低頭說道:“沒地方你就住這吧.”
這水壩修了一個多月還沒修完,張懷中就一直住在秋紅家裡。
時間久了,張懷中就想方設法的幫秋紅乾點啥。
有一次秋紅從村外推土想墊個豬圈,正好讓張懷中碰上,他便過去想幫秋紅,當他伸手去接車扶手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胳膊肘碰上個軟軟的東西。
他下意識的往回縮卻再一次碰上那軟軟的東西。
他知道那是什麼,但是他怕惹惱了秋紅,便慌忙推起車子。
晚上,他一個人躺在西屋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半夜裡他聽到外屋有悉悉索索的響聲,便悄悄從炕上爬起來拉開屋門。
可能是他粗重的喘息聲驚動了秋紅,只見她猛然別過身子,但是卻又回過頭朝他這屋看了一眼。
烏黑的頭髮披在光滑的脊背上。
此時他忘了田玉珠,眼前只有秋紅婀娜的身影。
他被男性的本能控制著猛然拉開屋門撲向秋紅。
被他緊緊摟抱住的秋紅驚叫了一聲,但是聲音很低,好像知道這事會發生一樣。
見秋紅並不反抗,張懷中直接把她抱起來回到西屋裡去了。
日子流水般的過去,轉眼間張懷中在秋紅這住了好幾個月。
張懷中好像早忘了自己在熊耳山還有老婆孩子,直到那天晚上秋紅提出他倆是不是應該去鄉里登個記時,才發現真的把自己當成魏大成了。
他害怕登記,因為那樣很可能暴露自己真正的身份,所以他推託說:“登不登記還不是這麼回事,再說了就是登記了村裡也沒有地再分給我了.”
秋紅聽了,覺得也有道理,只是覺得這樣有點不像是明媒正娶,於是對張懷中說:“要不找個日子辦兩桌,請村裡的人吃頓喜宴.”
張懷中知道,在這偏遠的鄉下,男娶女嫁登不登記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擺上幾桌,讓十里八村的老老少少都知道他們成家了。
他看秋紅沒非得要跟他登記,便笑著對秋紅說:“這沒問題呀,不過得等我忙完這陣子的再說.”
秋紅點點頭說:“那行,看什麼日子好咱倆合計合計.”
張懷中一邊拉滅電燈,一邊說道:“睡吧,啥日子好你定吧.”
秋紅沒再吭聲,只是把整個人塞進張懷中的被窩裡。
第二天早上,張懷中同往常一樣去到堤壩上去出工。
等他到那兒的時候才知道,今天有新聞記者來採訪,所以他幹活時總是觀察著記者,且故意躲得離他們遠遠的。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們那個管事的非要照個集體像,於是張懷中硬被他給拉進來照了像。
他本想在人群裡混一下了事兒,誰知道那個記者認真的出奇,硬把他從人群后面拉過來。
自從拍了那張照片以後,張懷中的心裡總是有些不落底。
跟秋紅在一起的那種幸福感頓時被一種莫名的恐懼緾繞起來,經常一個人目光空洞的不知道望向什麼地方。
有一次,秋紅喊他他沒聽見,秋紅走到他身邊他也沒啥反應,秋紅便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他這才回過神來問,啊!幹啥?秋紅嗔怪的說:“瞅你那樣,想什麼呢,喊你半天你也沒聽見.”
張懷中親暱的摟住秋紅的肩膀說道:“沒想啥.”
秋紅笑著說:“沒想啥?那你愣怔那幹什麼呢,還說沒想啥。
有事你就說,該咋樣就咋樣.”
張懷中知道秋紅對他說的還是有點不大放心,因為有一回他在村裡小賣店那碰到魯嫂,魯嫂就扣著撓著把他問了個底朝天,還問他身份證咋弄丟的。
他覺得秋紅對他不大放心跟那回碰見魯嫂有很大關係。
所以他覺得借這次機會給秋紅吃個定心丸,於是說道:“我合計咱們那天辦多少桌合適呢.”
秋紅見他這麼說,似乎有點釋然的樣子,面上也露出喜色,說道:“咱們定日子就行,到時候魯嫂告訴咱們應該辦幾桌.”
張懷中疑惑的問:“幹嘛麻煩魯嫂啊?”
秋紅斜彌了他一眼說:“人家主動說幫你你好意思回了人家?”
見張懷中不再吱聲,秋紅說:“進屋吃飯吧.”
吃飯時,張懷中問秋紅:“那咱們定在哪天了?”
秋紅抿嘴一笑說:“剛才忘了告訴你,定在下禮拜二你看行嗎,那天都是雙日子.”
張懷中看著興奮得面如桃花的秋紅,嚥了口唾沫說道:“你說哪天就哪天吧.”
秋紅一臉的喜慶說:“這不是問你呢嗎.”
張懷中一邊嚼著嘴裡的食物一邊說道:“我早就說了,聽你的嗎,行啊,就下禮拜二.”
其實他早就琢磨好了,等他和秋紅把這事辦了,就帶著她們娘仨離開這,省得在這總是提心吊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