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靈正在忙，手機螢幕就亮了一下，她暫停手頭的工作，有些詫異地看著程知栩發來的微信訊息。
她只想著送禮物，卻沒想過送完禮物之後，程知栩要是問起來，她該怎麼回答。
她的目的是把自己對他的心思表現得明顯一點，可不是完完全全向他坦白啊。
簡靈對著聊天對話方塊發呆了半分鐘，眼珠子轉了轉，最終下定決心，編造了一個不那麼有力卻能糊弄過去的理由。
簡靈：“上次我遲到了，你讓我乘專屬電梯，非常感謝你，這個是謝禮！”
程知栩：“這都過去多久了，現在才想起來謝禮？”
未免太沒有誠意了。
簡靈扶額，程總日理萬機，怎麼還有閒心追問啊。
本來就是胡編亂造的理由，怎麼經得起審問，簡靈只能繼續含含糊糊地解釋：“那是因為我最近很忙。
對，我很忙.”
程知栩看著手機螢幕，沒有再回復。
腦中浮現出她的樣子，再聯想她不斷強調自己“很忙”，程知栩就有點惱火，隨手把手機扔在桌上，眼眸黑沉沉的。
忙什麼？忙著相親嗎？等了一會兒，簡靈沒收到對方的回信，訕訕地揚了下眉，專心做自己的工作。
中午十一點過半，簡靈捶了捶泛酸的肩頸，想到一會兒就要吃午飯了，便從包裡拿出藥瓶，把飯前該吃的幾種藥先吃了。
剛吞下一顆藥丸，戴望楚就拿著兩份檔案從主管辦公室出來，腳步生風地走過來，把檔案放在簡靈桌上，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簡靈以為有新專案，太陽穴都在隱隱跳動：“這什麼？”
戴望楚俯身，湊在她耳邊小聲說：“主管讓我拿去給程總簽字的檔案，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當然想到你啦！”
簡靈沒被水嗆到，倒被自己剛吞下去的藥丸噎住，連灌了幾口水下去，終於把粘在喉嚨處的藥丸給順下去。
“謝謝，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簡靈發自肺腑地表達了謝意。
為了節省時間，她把剩下所有的藥都倒在掌心，一把塞進嘴裡，然後就被那股混雜在一起的苦藥味深深地噁心到了，趁著乾嘔前，她如壯士斷腕一般把杯子裡的水全部灌進嘴裡。
戴望楚被她的氣勢嚇到了。
這段時間，她也算見識過簡靈吃藥的過程，那真是艱難得不行。
不管藥丸有多麼小，她都得一顆一顆地吃，而且一顆藥得喝好幾口水。
哪怕是這樣，有時候她也會吞不下去，有幾回就看到她把滑到喉嚨口的藥嘔了出來，不得不重新再吃一次……像現在這麼利索地一次性吃完所有的藥，她還是第一次。
簡靈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打了個飽嗝，真是的，吃藥都要吃飽了。
她放下水杯，快速從抽屜裡拿出一瓶常放在裡面的香水，對著自己的手腕噴了噴，兩隻手腕摩挲幾下，抹到耳後。
簡靈眨了眨眼，問戴望楚：“能聞到我身上的藥味嗎？”
兩個人湊在一起低低絮語，別的同事也不知道她們在搞什麼。
戴望楚作為軍師十分盡職盡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鄭重地握住簡靈的手，壓低聲音說：“聞不到，全是香水清新又迷人的味道.”
“好了，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要到午飯時間了.”
簡靈摸摸肚子，早上只吃了一點，忙了一上午，她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剛才還感覺喝水喝飽了，誰知才過一小會兒就被勾起了飢餓感。
簡靈拿著兩份檔案，一溜小跑出去，乘電梯到48樓。
上次她被主管派遣過來讓程知栩籤檔案，結果因為來例假不小心染了裙子，在他面前鬧了大糗，這次說什麼也不會了。
簡靈站在總裁辦門外，抿了抿唇瓣，調整了一個恰好到處的笑容，這才挺直脊背敲了敲門。
腦子裡想象著待會兒見到程知栩的畫面，她整個人都像被通了電，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了，那樣的雀躍。
原本調整好的笑容也在情不自禁下蔓延開來，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救命，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又不是沒有見過，不就是最近忙著工作忙著調理身體見他的次數少了一些……思緒還沒轉完，簡靈就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聲響從門內傳來。
她有點疑惑，還沒來得及細想，面前的門就被拉開了。
簡靈臉上明豔燦爛的笑容一點一點收斂，注視著距離自己半米遠的女人。
她穿著煙青色的緞面連衣裙，裙襬有細小精緻的花朵刺繡，花紋的顏色只比裙子本身的顏色淺一些，極襯她皎白的膚色，看起來彷彿亭亭玉立在池邊的白荷。
彎眉杏眼，笑起來溫婉動人，好看極了。
“找程總的嗎？進來吧.”
女人錯開身子讓她進來。
或許是女人的直覺，簡靈與她對視時，心底深處莫名湧上來一股危機感，緊接著大腦響起警報聲，敵意拉滿了。
女人等簡靈進來就鬆開門把手，門自動關閉。
她轉過身微微一笑，喚了一聲那個埋頭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程知栩.”
簡靈呼吸窒了窒。
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覺不會沒有道理！這親暱的語氣以及熟稔的程度，夾雜著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女主人的氣場，絕對不可能是公司的職員。
她就知道！程知栩抬起頭來，猝不及防看到簡靈出現在這裡，眉毛挑了一下。
簡靈一下沒收住翻湧的情緒，狠狠地瞪了回去。
程知栩一凝，眼睛裡寫著莫名其妙。
簡靈把檔案拍在他面前的桌上，嘴巴抿得緊緊的，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氣，一開口就是一句質問。
沒立場，簡靈你沒立場，你現在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實習生，實習生能在頂頭上司面前耍性子嗎？你以為你還和在家裡一樣，想什麼鬧就什麼鬧嗎？簡靈默默地對自己進行一番說教，終於稍稍冷靜下來。
“程總，簽字.”
簡靈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站在門邊的女人似乎察覺到氣氛有點奇怪，微微蹙了下眉尖。
不等程知栩說話，她就開口提醒：“到午飯時間了，檔案緊急嗎？不急的話，我們先去吃飯吧.”
簡靈睜大了眼睛，他們還要一起去吃飯？程知栩沒應聲，看著簡靈幾經變換的臉色，覺得很有意思，早上被她惹出來的那股不痛快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了。
沈清禾沒得到他的答覆，心裡生出一絲微妙的情緒，提步走過去。
程知栩在她靠近辦公桌前低咳了一聲，微抬下巴：“問你話呢，檔案等著要嗎？”
簡靈沒從戴望楚那裡聽到主管的要求，想必是不急著要的，程總什麼時候簽完再來拿都行。
但是現在，她不想讓程知栩那麼好過，於是面不改色地撒謊：“急著要，程總現在就籤吧.”
沈清禾再次提醒：“這都到午飯時間了.”
“等等吧.”
程知栩丟下一句就掀開桌上的檔案，一眼掃下來，他就知道根本不是簡靈說的那麼回事，這是下個季度的專案。
餘光掃了眼筆直站立在辦公桌對面的女孩，程知栩暗笑一聲，撒謊也不臉紅。
他花了十幾分鍾看完上面一份檔案，在最後一頁簽上名字，抬手準備去翻第二份檔案時，安靜的辦公室裡突然響起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音。
簡靈遽然垂眸，不敢相信聲音是從自己肚子裡傳出來的。
“咕嚕嚕——”彷彿為了驗證她的猜測，肚子又響了一聲。
簡靈剛才說謊臉沒紅，現在倒是紅了個徹底。
她算是明白了，只要遇到程知栩，她就會狀況百出。
不得不再次咆哮，人生在其他方面果然不能太一帆風順。
在其他方面太過順利的結果就是情路坎坷。
簡靈撇了撇嘴角，用一副“我已經習慣了”的表情看著程知栩，沒有說話。
程知栩在她生無可戀的眼神下蓋上了筆蓋，簡靈愣了愣，以為他忘記了，指著下面那本提醒他：“還有一份也是要簽字的.”
程知栩漫不經心地說：“行了，我去吃飯了，下午再來拿.”
簡靈情緒低落得顯而易見，“哦”了聲，耷拉著腦袋出了辦公室。
走到空無一人的走廊，她忽然回過身，朝著關閉的玻璃門虛虛地踢了一腳。
籤一份檔案能要多久，他就那麼迫不及待地跟人家去吃飯！簡靈帶著滿肚子的氣回到策劃部，戴望楚已經收拾好了，就等著她回來：“怎麼樣？有沒有大進展？”
“沒有大進展，有大驚喜.”
簡靈興致不高，說話的語氣也蔫巴巴的。
兩人手挽手往電梯裡走，一起進去的還有同部門的其他同事。
不忙的時候，大家中午都在公司附近的幾個餐廳用餐。
戴望楚和簡靈找了一家之前沒吃過的店，點了幾道菜，面對面而坐。
戴望楚簡直快要抑制不住噴薄而出的八卦欲了，坐下來就直接問道：“你剛剛說大驚喜，什麼驚喜啊？”
那會兒部門的同事很多，她不好意思問細節。
簡靈兩手託著下巴，透過落地玻璃窗望著外面被太陽暴曬的馬路，眉毛緊緊地蹙起：“我好像有情敵了.”
“什麼意思？”
“就是，我在他辦公室裡看到了一個陌生女人，身材很好，長得很漂亮，跟他關係很親密。
我很確定，她不是我們公司的職員.”
簡靈越說越煩躁，一時間都忘了陳醫生叮囑過她，不要情緒波動過大。
可情緒這種東西是她想控制就可以控制住的嗎？戴望楚聽完目瞪口呆。
“我這出師未捷，半路就殺出了程咬金，現在該怎麼辦？”
簡靈靠著椅背，雙手抱臂，“軍師有何高見？”
軍師沒有任何高見。
菜端上來了，戴望楚抓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裡：“餓死了，腦子轉不動，等吃飽了再給你想計策.”
簡靈：“……”她怎麼會有這種軍師，餓死鬼投胎一樣。
下一秒，簡靈就同樣抓起筷子，給自己夾了塊排骨，一口一口啃著，像是在咬程知栩的肉。
身處在cbd中，周圍的人要麼是西裝革履、要麼是時尚靚麗，總歸都是精英人士。
午飯時間都能聽到誰誰誰在打電話，千萬上億的專案說個不停。
標配就是飯後手裡端著一杯外帶咖啡，風姿卓絕地走在高樓底下、光可鑑人的走廊上。
二人隊伍吃飽以後，在餐廳裡聊了很久，午休時間都快過了才悠悠地從座位上起來，往公司走。
戴望楚走在走廊外側，簡靈走在裡側，正在低頭看手機。
戴望楚目光放遠，突然注意到什麼，倒抽一口氣，瞳孔都放大了。
簡靈聽到抽氣聲，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緩緩抬起頭，還沒看清是什麼情況就被戴望楚一把捂住了眼睛。
她慌慌張張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那個，寶貝兒，你剛剛不是說想喝奶茶嗎？我們去買杯奶茶吧……”她邊說邊用另一隻手扯著簡靈的胳膊調轉方向。
“你在說什麼啊？”
簡靈拿開她的手，奇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喝奶茶了？我在吃藥，不能喝奶茶的.”
她視線一轉，便看到三米開外停著一輛熟悉的車，是程知栩的車。
她不會認錯的，那輛車她坐過幾次。
簡靈怔怔地看著那裡，透過側邊的車窗，她清楚看到車後座，坐著程知栩和她在辦公室裡見過的那個女人，他們在……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