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還不出現?為什麼還不回來?這也是容修想問雲意的。

他仍舊讓人日夜尋找她的蹤跡,容競說的那條下落,他派人去跟蹤,結果同樣一無所獲。

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或許,不是消失,是真的……不。

他迅速打住這個念頭,那太可怕,可怕到他不接受這個結果。

他寧可漫無目的的找下去,一年找不到,他就找兩年,兩年找不到,他就找十年。

年年歲歲無窮盡,直到他死。

那時候他就可以到黃泉路上,親自尋她,等見到她,同她撒嬌說一聲,終於找到了她。

容修收回思緒,心中沉甸甸的,他將小木魚打量了個遍,道:“正好你來了,我有件事要同你說.”

“孩兒聽說了.”

小木魚垂下睫毛,他深吸了口氣,說:“北冥使者到了,就在右相府上.”

“是.”

容修挑了挑眉,絲毫不意外。

他把小木魚帶到身邊養的時候,就是按照皇家培養皇子的方式來教育的。

他學權衡之術,陰謀詭計,收攏人心,這會會安排人佈置眼線,構成訊息網,可見成效尚可。

“你怎麼看?”

“孩兒不願回去.”

小木魚表達自己的看法:“當初母親和您決心留孩兒在身邊,說的那些話,孩兒至今不敢遺忘。

三年前孩兒年幼,北冥國內局勢動盪,爭權奪利鬧得不可開交,雖面上宛如死水,實則風起浪湧,其中艱難險阻更是數不勝數,所以您同母親商議,讓孩兒留下來,培養孩兒,以便他日真的鬥起來,孩兒不至於命喪黃泉.”

容修當初的確是這麼打算的。

他明白每個人生來都有使命,小木魚進入天家,自有他以後的路要走。

他就算能護的了他一時,不能護的了他一世,況且那時候小木魚年紀小,或許並不清楚他想要什麼,他不能斷然幫他做決定。

只能往後拖,想著等他大了點,再徵求他的意見。

不料北冥國已然是強弩之末,老皇帝一死,七八個皇子爭的頭破血流,而大皇子刑事幹淨利落,以雷霆手法素清障礙,登上了寶座。

他沒有給任何人機會,也沒有給任何人後路。

除了擁護他、從一開始就站在他這邊的皇子大臣,其餘忤逆他的、後來歸順他的,他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些大臣們尚且有活路,皇子們則無一例外葬送了此生。

他深諳養虎為患、放虎歸山的危害,索性把所有隱患扼殺在搖籃裡。

回想著北冥天子裴淵逸的手段,幾乎很難將他與那個溫潤公子聯絡在一起。

世人只道手握重刀的悍將兇猛可怕,誰又知道笑面虎殺人於無形呢?“用不著你鬥了,北冥國如今局勢穩定,我瞧著那裴淵逸是個狠人,近幾十年內北冥能夠太平無恙.”

容修說:“沒想到他還惦記著你,派了使者過來尋找,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你若是想回去,我自然會幫你安排的妥妥帖帖,若是不想回去,咱們也得讓這件事善始善終.”

“父親這是尊重我的意思?”

小木魚驚訝,他原以為要費上一番功夫的。

“她帶你回來,是希望你好,她現在不在,我若不事事給你辦體面了,她怕不是又要同我使小性子.”

容修感慨著。

小木魚知道那個她指的是誰,怕他傷心,正欲開口繼續勸說,反而見男人一本正色的給他籌謀道:“若是讓我來說,三年前沒回去,如今也不必再回去,回去了對你有百害無一利,你年歲增長,男子的性別是藏不住的,裴淵逸不可能對你手下留情,況且……”“況且孩兒派人打聽過來,看夜王的表現,找我只是個託詞,他們此行的目的,應該是來和親.”

容修輕飄飄笑出聲,懶洋洋的靠坐在椅子裡。

他沒否認:“的確如此,另外,裴淵逸並非是庸庸碌碌的人,他野心不小,剛穩定國內,就想著出來團結友鄰,心思不得不讓人防備.”

“父親說的十分,所以,孩兒想留在這裡.”

容修看著他,問:“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孩兒願追隨父親.”

“那你還是沒想清楚,我如今處於風口浪尖,容競態度不明,但哪個天子會甘心做個傀儡,只怕是……”他仰頭嘆息,悶悶的道:“罷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若是不回去了,我便布個局徹底斷了他們的念頭,等裴琅夜回到北冥國,我再給你尋個身份,讓你光明正大的出入相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藏著.”

“孩兒謝過父親.”

“回去吧,好好讀書,要是哪日本相倒臺了,你得把輕舟扶起來.”

容修將身上的衣服緊了緊,入了冬之後,他身上的舊疾犯了,總覺得了冷風從各個褲腳衣袖往身上鑽,明明他以前可是雲意的暖寶寶。

小木魚嗯了聲,走到院門口才鄭重其事的行了禮,說道:“父親永遠不會倒臺,孩兒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孩兒會用功讀書.”

“得了。

歇著去吧.”

容修嗤笑,少年總是輕易說出永遠二字,殊不知這兩個字是世上最誅心的假象。

哪有什麼永遠的事?他曾以為會永遠恨雲意恨雲守道,想盡一切辦法要將他們送進地獄裡,到頭來發現他的那些算計成了別人的利刃。

他曾以為雲意會和他白首到老,同舟共濟,世事的手將他們殘忍推離彼此,如今生死兩茫茫。

痛苦的只有他,那個狠心的惡毒女人,居然就這麼拋下了他!她倘若真的死了,就是不遵守誓言,女人的話果真不能隨便聽,她倘若還活著,那就是拋夫棄子,她怎麼能這樣!過分!太過分了!可她這麼過分,他還是好想她。

容修不知道為什麼臉頰一片濡溼,他大笑著抹了一把臉,抓起桌上的酒壺,仰面就往嘴裡灌。

熱辣的酒鑽入喉嚨,直燙的他眼淚直流,身前的衣服溼了一大片,初冬的風帶著寒意,毫不含糊的吹過來。

他用力把酒壺摔地上,在清脆的聲響中,直挺挺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好難受……再烈的酒,再冷的風,都壓不下去心上泛起的絲絲痛意。

那痛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看著幽幽的天,喃喃的問:雲意,你怎麼這麼狠,怎麼這麼捨得,怎麼就拋下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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