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容易,一輩子騙人卻並不容易,因為那意味著漫長的謊言,以及無數個不安的夜晚,還有無時無刻需要忍受的良心譴責。

暗夜嘆氣,難得搖頭勸說道:“沒必要,主子,你沒必要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他的身份足以讓天下人為之震驚,敬畏他臣服他,他未來是要坐在那裡的人,他命定屬於那裡,不該為了女人卑微至此。

就算她有傾城的容貌,可她畢竟是嫁過人的,家裡的老夫人不允許,那個位置也不會允許。

難道到時候他要為了她,虛設整個後宮?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豈不是步了容修的後路,誰都知道他的軟肋,誰都可以將他輕易拿捏。

一個帝王之材,任何的弱點都是致命的,陸宗承這樣的男人,更不應該被個女人困住難以成行。

他可是前朝的太子爺啊!他此生註定要為光復前朝而付出所有!餘宣帝起義造反那年,陸宗承才剛剛三歲,高舉長刀的叛軍們兵臨城下,他們揮舞屠刀,血洗皇宮。

幸好靜德皇后臨危不懼,趁亂將他們帶出宮,不然的話,他們早就成為叛軍等人的刀下亡魂。

家不家,國不國,家國之恨,怎能不報?但凡是有血性的男兒,十年磨一劍,都要為復仇而戰。

暗夜懂這個道理,陸宗承自然也懂,所以他才拼命的讀書,從小以高標準要求自己,他的母后給他找了個後爹,後爹全力支援他,不惜動用陸家多年的積蓄,為他光復前朝所用,前近二十年的時光裡,他的日子枯燥,除了看書便是習武,母后下了很大的一盤棋,而他是這場局裡面最重要的棋子,十幾年的步步為營,苦心孤詣,都是為了重新站在巔峰。

如今,當他們距離目標越來越近,任何的小小失誤,都是不被允許的。

容修幫他們解決了餘宣帝,對他們而言,是件好事,的確省了很多麻煩,可他們的目標,是那把交椅,是整個江山。

現如今容競坐在了那個位置上,說到底天下還是他們容家的,而不是他們南家的。

沒有成功之前,他不該愛上不該愛的人,只是他沒想到會遇見雲意。

房間裡燭光悠悠,陸宗承擺了擺手,阻止了他要說的話。

暗夜不會自討沒趣,只好沉默下來,在臨走前,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問起來:“流螢送走了嗎?”

“剛昨天到了江南,屬下已經囑咐過她了,不該說的別說。

相信她是個聰明人,不會告訴老夫人的.”

老夫人是前朝的靜德皇后,那可是個相當有手段有計謀的女人,她高瞻遠矚,有著如男兒般的雄心壯志,自從父皇死後,她就沒一天露過笑臉。

她親自擔任夫子,從小教他各種帝王權謀之術,在他的世界裡,除了權力便是陰謀,她見慣了刀光劍影,也如是告知他,警醒他。

陸宗承最開始用功,是為了看見母親的笑容,後來他明白了,父皇一去,母后就再也不會快樂。

他變得沉默寡言,逐漸成長為她最期待的樣子。

如果她知道了,她寄予厚望用來複仇的兒子,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她一定會不同意的。

陸宗承捏了捏眉心,但願流螢能識趣。

此時此刻,遠在江南的流螢,正跪在老夫人面前哭哭啼啼。

她天剛剛亮才回到府上,本想立刻彙報陸宗承的舉動,然而老夫人去上山禮佛了,她只好稍作休息。

等到了晚上,老夫人才回來,她趕緊求見,結果老夫人見到她之後,大罵她不爭氣,愣是把她嚇哭了。

“十幾年來我苦心教導你,你這次怎麼這麼蠢!讓你看著少爺,結果少爺把你給送了回來!”

靜德深吸口氣:“說,是不是你犯了什麼錯!”“奴婢沒有啊!”流螢大聲否認著:“奴婢什麼錯都沒有犯,也…說到底也不是…不是少爺趕我回來的.”

“那是誰?”

靜德疑惑,她人雖然不在京城,可那邊除了陸宗承,還有誰能趕她回來?“是…是少爺帶回來的一個女人.”

“什麼!”

靜德大驚:“什麼女人?帶回來多久了?他們什麼關係?他喜歡那個女人?”

一連串的問題,令人幾乎招架不住,好在回來的路上,流螢就理順了來龍去脈。

她預先設想過很多回答,在心中路練過好多次,聽到老夫人詢問,立刻不慌不忙的回答起來。

“老夫人有所不知,奴婢也是後來少爺讓我去伺候她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少爺帶了個女人回來。

那個女人說是受了重傷,但我看她不像是重病的樣子,反倒是隻睡了幾天而已。

她長得很漂亮,細皮嫩肉的,少爺對她也十分在意,每天不管多忙,都會過去陪她吃飯,這次奴婢被趕回來,都是因為那個女人說,說看奴婢長得清秀,恐怕有什麼不安分的心思,所以才對少爺說,不想再看見奴婢.”

流螢說到這裡,特意加重了語氣,強調說道:“奴婢從沒有見過,少爺會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

而且……”“而且什麼?”

“而且奴婢有次不小心聽到過,說這個女人好像是之前成過親!”

這下老夫人再也無法淡定,她倒不是不讓陸宗承找女人,畢竟也是熱血方剛的男人,只是她不喜歡失控。

她希望他找一個溫婉懂事,且他並不深愛的女人,解決需求可以,動了真心不行,那會影響他的判斷和決定。

老夫人擔憂的不得了,連一天都等不及,當天傍晚就收拾東西,大張旗鼓的出發前往京城。

陸宗承收到江南府上管家,寄來的信件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暗夜看他神色便猜到情況不樂觀,稍微瞥了眼,他驚的立刻挺直了後背:“主子,老夫人要過來?那…那雲…”陸宗承將信件慢條斯理的燒掉,眸子沉了沉。

誰說在和老夫人的對抗之中,他無能為力到什麼都不能做?她要來便來,只是他看中的女人,誰都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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