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注意著席止的表情,沉默著沒說話,等他診斷完畢,才上前幾步。

“王妃可是生了什麼病?”

“只是著涼所致.”

席止淡淡說道,“加上路途奔波,的確有些難以適應,故而才會嘔吐.”

雲意聞言從床上坐起來,朝他遞了個眼神,“我就說沒什麼大事吧,你看你緊張的!”

他將她拉到懷裡,紓解似的捏了捏她的小臉,“你可是心肝寶貝,我怎麼能不好好照顧著?”

“哎呀,肉麻死了,旁邊還有人站著呢!”

雲意縮了縮脖子,把他往外推,“你去送送大夫,我正好收拾一番,等下要回爹爹那裡呢!”

看她滿面紅光提起雲守道,容修的笑容有短暫的僵硬,在她看過來之前,又恢復如常。

他溫柔的吩咐,“好.”

容修將席止送到院門口,並沒有停止,二人繼續並肩往前走。

江南之地依舊潮溼燥熱,京城卻已有了秋季的蕭索淒涼,府上園林裡的樹木,有些碧綠仍在枝頭招搖,有些卻變成了橙黃在風中搖搖欲墜,初升的太陽將他們身後的影子,拉成瘦長的一條,具有過分瘦削的美感。

四下無人,耳邊只剩潺潺流水和縹緲的風聲。

容修停下腳步,淡淡的問,“王妃的身體,到底是什麼情況?”

“還是瞞不過王爺.”

席止直接說道,“王妃興許是懷了身孕.”

“興許?”

容修挑眉,心頭的疑惑蓋過喜悅,“什麼意思?”

“王爺有所不知,席某閒來無事,曾經研究過一段孕婦的脈象,以至如今稍有心得。

如今整個大餘朝,都以女子懷胎三月才能從脈象上判別出來,但席某卻知道,女子懷胎月餘脈象就有所不同,但這份不同十分細微,有時候又與女子本身的體質有關,同時還與女子是否葵水期間有關,所以有時候的判別會有些出入.”

席止解釋道,“因為影響因素很多,所以判別結果會有些不準,畢竟懷孕的月數太短,什麼變故都會有的.”

容修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懷孕了,但是你的診斷不太準,因為月份太小了,所以要再等些時日,才能給出一個準備的答覆.”

“正是.”

“那還需要等多久?”

“月餘.”

“在這個期間,需要注意什麼?”

容修問的細緻,他對懷孕的現實接受很快,除了欣喜,還帶著難以察覺的小心翼翼。

“不要同房,不要吃生冷食物.”

席止的聲音戛然而止,“席某會列個清單,回頭派人交給王爺.”

“那好.”

容修說,“你先別同她講.”

“知道。

畢竟我也不太確定,如果不是王爺追問,這些話我也不會同你說的.”

“好.”

“王爺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還請大夫稍稍留步.”

容修環顧左右,再次確認沒有人,才轉過身,他面向席止,雙眼漆黑,定定看著他時,眼睛越發幽邃威嚴,席止挑了挑眉,神色淡淡的,“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席大夫擅長各種劇毒,那麼本王想了解下,你可曾聽說過一種毒,人在中毒後並不會立刻發作,還同常人一樣精神抖擻,幹勁十足,只是在中毒後三天忽然發病,劇毒雖迅猛,但並不會立刻致命,持續幾日後人緩慢死去,就像是枯萎的花,形容枯槁.”

容修情緒有些激動,他盡力剋制著自己,手捏成拳頭,“再之後,毒素驟然褪去,像是未曾中毒一樣,就算是驗屍,都沒能查出痕跡。

不知道席大夫,可曾有所耳聞?”

席止雖然久不在俗世生活,但察言觀色的能力卻沒有退化,他聽到容修的話,先是震驚,隨後注意到他的神情,隱約間想到什麼。

師傅當年製造出七日散花之毒,據說是因為受到了一位友人的託付,後來七日散花之毒煉成後,他還記得來取走的是一群身穿黑衣面目不清的侍衛。

彼時豪門世家都會蓄養守衛,本不足為奇,可那群侍衛的穿著打扮,可以猜測出其主人絕非尋常人家,他們目光如鷹,舉手投足帶著狠厲,隱隱中暗示了七日散花的危險,這種危險不單單包括劇毒的可怕,還包括著他們這些知情人的危險。

席止那時候看不懂,至今想起來,又聯絡容修的表情,他覺得他大概明白了。

怪不得那些人走之後,師傅半夜將他叫醒,二人偷偷的從地道一路前進,開始了漂泊流亡的日子。

怪不得在那次的七日散花之後,師傅雖然得已無比,但是卻再也不曾製造過七日散花之毒。

怪不得後來即便臨死之前,還特意鄭重其事的告訴過他,關於七日散花的事情,再也不要提起。

怪不得師傅要將七日散花之毒的製造辦法,全都一把火燒掉,說是要杜絕後患。

原來,那毒竟然和皇家有關,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毒是用在了容奕止的身上。

席止被自己大膽的想法給嚇到了,他內心驚濤駭浪,有什麼東西在迅速崩塌,又迅速聚攏,他看著容修,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面上還是那副清冷寡淡的模樣。

容修在等他的回覆,“席大夫,可曾聽過?”

“王爺說的這種毒,聽起來有些玄幻和詭異,據席某所知,只要是中毒而死,皆會有症狀,根本沒有王爺所說的那種劇毒,不知道王爺是確實知道有此劇毒,還是在考驗席某?”

席止撒謊了,但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是錯的,“如果王爺想要這種劇毒,只怕席某還要好好研究幾番呢,但王爺不要抱太大希望,此種毒怕是製造不出來的.”

“無妨.”

容修不疑有他,“本王不過隨口問問,大夫不必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

容修辭別席止後,回來時小女人已經收拾妥當,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飯。

他陪著她吃了點後,一行人出發回雲府。

先前派人來送過信兒,他們的車子還沒停穩,門口的小廝就連忙上前,伺候著二人下車。

容修跳下去後,見雲意也要跟著跳下來,眉頭一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忙重新返回去,將小廝擠到一旁,半擁半抱著將她帶了下來。

雲意捶他,嬌軟的聲音問他,“你做什麼……”“你不要做這麼嚇人的動作.”

容修的目光,落在她至今還很平坦的小腹上,“我會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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