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雲守道看他面色不大對勁,擔憂的出聲問道。

不料容修忽然回神,眸子裡還有沒來得及收斂的冰寒和仇恨,強烈又粗獷,令他猝不及防,一時愣在原地,好在容修迅速調整情緒,淡淡的頷首道,“岳父大人,小婿方才走神了.”

男人眸色溫和又柔軟,說話口吻更是帶著應有的客套,就連雲守道都有些捉摸不定,剛才的那不經意一瞥,或者僅僅是短暫的錯覺。

雲守道搖搖頭,苦笑自己到底年紀大了,十有八九是眼花。

容修是誰啊,是他一手挑選的如意女婿,他的為人他最清楚。

一來因為他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二來則是因為他的父親是他多年來好友,對於好友的不幸去世,雲守道除了感慨就只剩唏噓,而他對好友的欣賞與欽佩,自然而然的轉移到容修身上。

在容修說要迎娶雲意時,他幾乎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但情緒卻十分複雜,又高興又心疼。

高興的是和好友結成了親家,心疼的是如此場景好友再也看不見了。

雲守道從遙遠的回憶中理出一絲頭緒,他擺擺手,回到現實中,“無妨,雲兒還好嗎?”

“她很好,明日我帶她回府上看望您老人家.”

容修微微一笑,還是那副溫潤有禮的模樣,“說來此事慚愧,她身子虛弱,本應好生休養,我作為夫君卻帶她東奔西走,實在是荒唐.”

雲守道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能夠理解,只要你們平安歸來,一切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想當年我和雲兒孃親,也曾經寸步不離過好多日子.”

兩個人慢慢的聊著,場面難得十分和諧。

這一切落入餘宣帝的眼裡,他譏誚的勾起唇角,眸底細浪翻滾,捲起隱晦不明的情緒,不動聲色的澎湃後又黯然湮滅。

容修在皇宮,一直待到了晚上。

本來彙報過艆州的情況後,他就可以早早出宮,誰知太后多日未見他,說是十分掛念,便一道懿旨把他召了過去。

太后待他一向慈眉善目,容修還沒入到正廳,就聽見她的聲音,帶著關切的詢問,“可是修兒來了?”

“回太后娘娘,正是七王爺.”

引路的太監,臉上掛著諂媚的笑,聞言立刻朗聲回答,口吻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討好。

太后聽罷笑呵呵的催促,“快,快讓修兒進來,讓奶奶好生看看.”

容修在期待之中,信步來到正廳,他風塵僕僕的行禮問好,臉上一改往日冷清,而是換上溫和的笑意。

“奶奶.”

“誒?”

太后示意他平身,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你怎麼瘦了這麼多?看來這艆州之行,的確是辛苦許多啊,看修兒如此辛苦,要奶奶說,就應該跟皇帝說一聲,又苦又累的差事換成別人去做!”

“奶奶,皇上肯將如此重要的公務交給孫兒,想來是十分相信孫兒的能力,孫兒倒是覺得不怎麼累,至於消瘦許多,十有八九跟艆州的氣候有關,水土不服,導致胃口不大好.”

容修徐徐的解釋著,口吻裡聽不出什麼異樣的情緒。

太后再度上下打量著他幾眼,饒是聽他這麼說,還有點放心不下。

她叮囑了幾句,回京後要好生休養之類的話,轉而問起蘇妙兒的事情。

容修自知躲不過,返程的途中,已經想好了說辭,此刻被問起,從容不迫的道,“妙兒才女,的確是孫兒在途中遇見的,她說獨自行路不太安全,要求同行,考慮到她的安危,孫兒便應允了.”

“她可真是胡鬧!”

太后手拍著椅子,是真的生氣,她覺得蘇妙兒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以前給她多好的一副牌,被她打的一塌糊塗,現在風口浪尖,聰明人都應該夾緊尾巴乖乖做人,她倒是好,跟在男人屁股後面追著跑,京城追不到,竟然追到了京城外,這是嫌還不夠丟人嗎?想到蘇妙兒,太后就一肚子氣,可要真的讓她對她撒手不管,倒也不是立刻就能做到。

所以即便臉色不悅,她還是冷著聲音問道,“後來呢?我聽說她和你們住到了一起?”

“正是.”

“……”太后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的好,“她身為才女,還知道禮義廉恥四個字怎麼寫嗎?”

容修抿著唇不答,他只要一想到蘇妙兒,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雲意渾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場景。

他怕極了那種感覺。

那種渾身冰冷,血液突突往外跳的感覺。

太后注意到容修的神色,又想起了收到的訊息,終於轉入正題,“那這次妙兒怎麼沒有同你們一起回來?”

“實不相瞞,”容修沒打算遮遮掩掩,他如實說道,“在艆州的時候,蘇才女做了件過分的事情,她因為憎惡厭煩雲意,就衝動的拿刀子刺向雲意,一連兩刀,幸好當時搶救及時,不然的話,恐怕修兒的王妃就要……”“豈有此理!竟然有這等事情?蘇妙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太后是不喜歡雲意,但云意好歹是皇家的兒媳婦,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對皇家孫媳婦行兇,將皇家的顏面置於何地,這根本就是不把皇上和她放在眼裡,是在挑釁千古以來皇權的威嚴!她一生都依賴皇權而生存,更是為了維護皇權而活著,不管是誰,她都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太后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她冷哼連連,“那蘇妙兒現在何在?”

“她被孫兒趕到了尼姑庵裡面代發修行.”

容修說道,“半年為期,希望她能好好反省.”

“半年便宜她了!”

太后想也不想,再也沒有了對蘇妙兒的寵愛,“來人啊,傳哀家的旨意,命蘇妙兒才女在尼姑庵修行十年,十年修行期滿後,沒有皇家的命令,不得私自入京,否則一律按抗旨不尊處理!”

容修眉頭都沒有抬,像是猜到了這種結果。

在皇宮浸淫多年,他清楚每個人的底線在哪裡,人一旦有了底線就很容易被拿捏。

他就是看準了太后的秉性,在蘇妙兒的事情上,才會肆無忌憚。

從此以後不讓她進京,保證了雲意的安全,同時能夠讓他清淨,他很滿意這個結果。

只是他目前還猜不準的,是太后對晚遲的態度。

晚遲在太后眼裡,到底扮演了個什麼樣的角色,如果他設計晚遲離開王府,會不會觸怒太后?他需要摸清太后的想法,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來,正好他的計劃裡還有用得著晚遲的地方。

復仇的大網悄無聲息的張開了十多年,現在收網的時候到了,他的心情緊張期待又沉重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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