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門外之人走遠。

羅旋起身在門縫中,彎下腰撿起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今晚9:00,二道街街道辦門口,那根電線樁樁下面見。

晚上9:00鍾?這個時期,人們一般都睡的很早。

他們倒不是為愛發電,而是為了省電...大家的收入都不高,每個月、每一天的支出都是經過精心計劃的,能省點就得省一點。

再加上號召大家要多生孩子,所以向來積極響應號召的居民們,這個時候,多半在咬緊牙關,努力幹活。

因此晚上9點鐘左右,街上已經沒多少人,會出來瞎溜達了。

而到了10點的時候,治安巡邏隊,則會開始出來巡邏、開始對街上閒逛的人進行隨機抽獎。

大多數縣城裡的居民們,此時不是上床幹活睡覺、就是在準備幹完活上床睡覺了。

那個時候的街上,所有的國營商店早已經打烊。

也就有幾家國營飯店,這個時候或許還沒有關門,或許還有幾桌“打平夥”的職工、或者是吃請的領導幹部們,還在裡面用餐。

總之,那時候的街道辦裡面,肯定是沒有人了。

這個時期,街道辦才剛剛成立3年左右。

在此之前,就沒有“街道辦”這個行政設定,所有的事務都由派出所來辦理。

看來,這“全耗子”選擇的時間節點,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不過這樣也好,這也說明“全耗子”的安全意識特別特別強,自己也能更安全一些。

在房間裡呆了一會兒。

直到下午5:30左右,羅旋這才離開房間,準備出去找個地方吃飯。

在經過黑老妖那個值班室的時候,羅旋順便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

此時,正好是5:30。

這個時期,所有單位、工廠的職工們,每天得6點鐘才能下班,一個星期則需要上6天班。

要是遇到他們單位上出了一個“勞模”的話...那就準備7點下班、一個星期上7天班吧。

卷不死他!羅旋準備趁他們下班之前,先去飯店裡面吃點飯。

因為等到這些人下班之後,整個飯店裡面都會吵鬧的不已,大家推杯換盞、么五喝六、呼朋喚友的。

到那個時候,想想吃頓安生飯,可就不容易了。

出了巷子,羅旋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反正榮威縣城裡,沒準哪段街道上就會有一家“國營xxx飯店”,他們的味道有所差異、各有千秋。

但這些國營飯店的服務態度,都出奇的一致:全都是一個吊樣。

服務員和顧客之間,毫無春天般的溫暖,倒是時不時的,會來上一段戰鬥友誼...服務員與顧客之間,碗筷盤子橫飛倒不至於。

唾沫加橫眉冷對,這倒是常事。

走著走著,路過了兩家國營飯店,羅旋都不太滿意,所以就沒有走進去。

其中一家,嫌棄它擺放在門口的冷盤櫃上面,那個紗布沒有遮擋嚴實。

裡面有3,4只綠頭蒼蠅,帶著它幾個黑色的小蒼蠅朋友,正趴在冷盤櫃的豬頭肉上大快朵頤。

這才是真正的“蒼蠅館子”啊!而另一家。

羅旋則是嫌那個服務員,用他那個髒不垃圾的圍裙,正在那裡擦拭碗筷。

看的人脊背直髮涼!要講究衛生?屁!那都是後來的事情了。

舊社會那些飯館裡的掌櫃,為了讓自己的店,能夠在眾多競爭對手之中生存下去。

他們倒是會嚴厲要求飯店裡的小夥計、跑堂的傢伙們,一定要時時刻刻繃緊衛生這根弦、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一定要乾淨整潔、千萬別顯得邋里邋遢的以前,蔣某人倒是提倡過一段時間,要求大家說文明話、辦文明事、做文明人。

只是後來就不了了之...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誰還文明的起來啊?現在進入新社會了,也得再過上好些年,上級才會開始要求所有的飯店,必須做到一洗、二清、三消毒。

要求所有的飯店裡面的洗碗池,得分成3個:第1個池子用來洗第一遍。

第2個水池用來清洗。

第3個水池用來消毒...鬼才知道這個消毒池裡出來的碗筷,就那麼直接拿給顧客使用,到底合適不合適?但如今這些飯店,洗碗、清洗碗筷,大部分都是在同一個水池裡完成。

服務員用圍裙、抹布擦拭碗筷的事情,那就太正常不過了。

愛吃不吃,不影響工資。

所有人的工資,是和工資等級掛鉤的;和單位上的效益好壞,沒有半分錢關係。

羅旋正走著,忽地眼中映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陳曉端?!只見她站在馬路牙子上,正在四下裡張望,似乎陳曉端正找誰,或者是在等什麼人...羅旋上前,還沒有開口。

陳曉端不經意間轉過頭,原本有一些焦急的臉上,忽地如同玉蘭花綻放一般!周遭的景緻,也因為她這一笑,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差點把羅旋給整的破了防!“羅旋!你...你去哪了?”

陳曉端一個輕盈的一跳,從街沿上跳下來,想伸手拉羅旋。

半途卻又把手縮了回去,只是開口問了一句,“你吃過飯沒有?”

猶如舊社會里那些佃戶幹活歸來,糟糠之妻那一句:累不?飯在鍋裡,還熱著呢。

羅旋問她,“你不是跟著袁校長他們去大禮堂那邊,看看環境、順帶排練一下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陳曉端微微一笑,“那邊過去的表演隊伍太多了,咱紅星鄉小學在禮堂管理處沒人,輪不到咱們上臺排練...咯咯咯,這不,袁校長他們還在那邊乾巴巴的等哩!指望別人排練完了,也好讓同學們上去適應適應。

我是等不急了...你中午根本就沒吃飽。

走呀,還愣著做什麼,咱吃飯去.”

自己中午的時候,先是溜出去吃了獨食。

後來在飯店裡面,又陪著他們塞進去半碗飯。

羅旋發誓:自己中午已經吃飽了、飽的不能再飽的那種!可在陳曉端這裡,就相當於“奶奶覺得你沒吃飽”一樣。

那就只能依從她咯。

奶奶說誰沒吃飽,那小孫子就必須沒吃飽...啊呸,誰是孫子?“走吧,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請人吃飯呢.”

陳曉端走在前面,腳步輕快的像一隻在地上覓食的小鳥,“哎羅旋,你知不知道我的工資有多少?”

羅旋道,“5類地區、24級工資,應該是一個月29塊3毛錢吧?”

“討厭!”

陳曉端突然駐足,害得緊隨其後的羅旋差點沒撞上。

“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好讓我顯擺顯擺,我靠自己的勞動掙來的光榮所得?”

還沒等羅旋迴話,陳曉端又咯咯一笑,“算了,不和你這樣沒趣的人計較了。

你不知道吧,我每個月還有‘高知分子’補貼2塊7毛錢、還有班主任職位津貼1塊4毛2,咯咯咯...我還有‘鄉教學骨幹’津貼2塊1毛6哩!”

“哇,你竟然這麼高的工資啊?”

羅旋長大了嘴,“沒看出來,你居然還是小富婆啊.”

陳曉端一揚頭,“哼!看吧,我請你吃頓飯,那還不是小意思?”

一個月35塊錢,多的工資,在紅星鄉確實是高工資了。

可陳曉端那是清水衙門、窮的出奇的教師。

教師們時不時的,得自掏腰包去幫扶那些貧困學生、失學兒童不說。

就連她們放學之後,上門去給那些學習跟不上進度的學生補課,也是免費的。

窮教書匠...都在大家嘴裡淪為“匠”了,可想而知,這個時期的教師們,日子過的真不咋地。

陳曉端掙的是死工資,表面上看起來高,其實落到她兜裡的錢,真還沒幾個。

別說和劉富貴那些人比了,就是和農機廠、鐵器社那些職工比,陳曉端也比不過。

這個時期,大家講究一個“愛廠如家”。

既然廠礦、單位就像自己家一樣,那當然就不用見外了不是?——廠裡有啥,職工家裡就有啥。

單位裡買回來信籤紙,那職工家裡,總不能沒有草稿紙用吧?那多不合適。

有些人,他們是表面上的工資很高,其實落到兜裡沒多少錢。

而有一些人則不然,他們表格裡面的工資並不高,但收入卻真的不低。

比如人家劉富貴的工資,一個月才24塊5毛3,但他有差旅補助、手裡掌握著有招待費用...劉富貴隨隨便便弄張收款收據回去,往財務室一丟...哼哼!陳曉端一個月的工資,未必頂的上人家劉富貴,招待客人的一頓飯錢。

顧胖子的工資也低。

但他因為那個職務,所給顧胖子帶來的各種便利和搭建起來的人脈,是陳曉端這種教師能比得上的?布票、肉票、糖票、油票...這些都是隱形的財富啊,比錢還值錢!因此,當陳曉端帶著羅旋,剛剛要走進“榮威縣國營賓館直屬飯店”的時候,羅旋趕緊伸手拉住了她,“你該不會真進這裡面去吃飯吧?”

陳曉端一愣,“怎麼了?我小時候,去蓉城大飯店吃飯,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啊。

這家飯店怎麼了?放心,我請你!”

你請我?相信你是出於真心,也是實意。

可這裡面...進去的都是上級別的人啊!雖說群眾也可以進去消費。

可...就憑你,這個拿工資過日子的人,準備來一個吃完上頓,不管下頓?敗家娘們兒!!羅旋一指街邊,那裡有一個推著小推車的人,正在超大油傘下賣冰棒。

那個刷著綠油漆的冰棒桶上,還印刷著“國營新建設冰糕廠”的白字。

這個時期,就連賣個冰棒,也是國營的。

那個正在賣貨的瘦女人,也是有正式編制、吃公家糧的單位職工。

羅旋一指那個冰棒攤子,開口道,“那邊有冰棒,你能不能請我吃一根娃娃頭?你去買冰棒,我先到飯店裡面去等你.”

娃娃頭屬於最早期的雪糕。

因它的造型,是一個摻雜了一點點巧克力,做出一個草帽的形狀。

帽子下面,則是一個瞪著眼睛、咧著嘴笑的頭像。

所以,大家就把它叫做“娃娃頭雪糕”。

這玩意兒,賣的挺貴!一個娃娃頭雪糕得3角5分錢,差不多快要頂買2斤糧食價錢了。

而同期的糖精冰棒,才賣5分錢一根。

就這,很多城裡的居民們,也是捨不得花錢買給孩子們吃的。

即便是他們要買。

也會等到賣冰棒的人,快收攤的時候、等到那時冰棒已經融化掉了不少之際。

直到此時,不少人才會拿著一個碗,去冰棒攤子上,專門買這種融化了一半的冰棒、連帶把保溫桶裡面的冰棒水,一起買回去給孩子們解解饞。

這個時候的冰棒,一根才2分錢、3分錢。

至於為什麼價格有懸殊,那得根據冰棒融化的程度來決定...陳曉端看了羅旋一眼,心中略感有點兒意外。

因為在她的心目中,羅旋應該是一個很勤奮、很節儉的農村孩子。

怎麼這剛進城,一開口,就是從“娃娃頭雪糕”起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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