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旋迴到正興生產隊。

按照規定來說,這幾天,羅旋是需要去大食堂裡面“掛靠”吃飯。

自己家中的煙筒,是嚴禁冒煙的。

但羅旋家的煙筒,卻偏偏就冒煙了!有社員訝異的指著那個炊煙裊裊的地方,“咦,羅旋家在生火做飯!”

也有另外的社員,對此不以為然:“他不做飯,吃啥?”

“他應該去大食堂裡吃飯!”

“人家羅旋吃的好,不差肉!喜歡自己做飯吃。

而且,就現在大食堂那種情況,你真希望他去吃飯?”

“呃...那還是算了吧。

多一個人舀飯,畢竟大家夥兒就得少吃一口...”“知道這個道理就好。

你呀!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要不要我去跟羅旋說一下,你想舉報他在家裡生火做飯?”

那位社員大怒:“我!王二狗,你他孃的可真是狗,我啥時候說了要去舉報羅旋了?”

王二狗冷哼一聲:“既然你不去舉報,那你在這裡唧唧歪歪幹嘛?”

那位社員嘆口氣,“咱們都有好幾個月,沒吃過自己親手做的飯了。

這不是,我今天看見羅旋家煙囪裡冒煙?咱感到好奇麼!我就那麼隨口一說...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在羅旋面前那裡去挑撥離間,王二狗,老子和你沒完!”

那位王二狗笑道:“你和我沒完,還能咋滴,老子怕你啊?你也就能欺負老子,有種,你去惹羅旋啊!”

那位社員冷哼一聲,“少來!我的腦袋還沒有被門夾.”

突然!幾位挎著步槍的民兵巡邏隊,正往這邊巡視而來!王二狗眼尖,只見他趕緊伸手一推那位社員,“快走,民兵隊過來了.”

那位社員對此不以為然,“老子家裡又沒生火做飯,民兵過來了又咋樣?怕他們不成!我倒要看看,他們敢去惹羅旋不?”

王二狗踢他一腳,“傻呀你,民兵巡邏,是他們職責所在。

但並不代表,他們就非得要去招惹羅旋啊!要是旁邊無人,他們就會裝作沒看見,轉身就走。

但你要想想,咱站在這裡,那不就是說,有人親眼目睹羅旋私自做飯吃?那民兵們管、還是不管?”

那位社員陡然一驚:“這倒也是哦!民兵們不敢去惹羅旋,可他們收拾起你我來,那還不是150歲的老太婆,輕、松的很?”

“那是!”

王二狗撒腿就跑,“他們解決不了事情,解決掉髮現事情的你,還不是小菜一碟?”

說著,那位王二狗,已經跑的沒了蹤影...灶房裡面炊煙裊裊,香味四溢。

一盤清炒蘑菇,一碗紅燒肉,一碗梅菜扣肉,外加一盤尖椒炒雞蛋,這就是羅旋和小草、還有周老三的午飯了。

由於自己新家裡面的土灶,是新打好的,還不太好用。

以前暖房的時候,羅旋也就是丟了一把柴草進去,象徵性的“開灶”了一回。

略帶潮溼的爐灶不好用,冷冰冰的煙筒有點“倒灌”,做一頓飯下來,便搞的灶房裡有點菸燻火燎的,讓人呆不住。

於是,狗腿子周老三,便很是有眼色的把桌椅板凳、飯菜都搬到了院子裡。

羅旋和小草、周老三,就在院子裡吃露田飯。

“喲,羅旋,你回來了?”

自己家裡還開辦有商店。

平時總有三三兩兩的社員們,提著個用花布布蓋著的籃子,來“代銷店”裡置換東西。

他們一見到羅旋正坐在院子裡吃飯,紛紛都上前和羅旋打招呼:“呀,吃的這麼好?”

羅旋舉著碗笑笑:“一般般。

咦,牛二叔,你吃過了沒?要不一起來吃點?”

“不了不了,我家裡還有點事,過來買一斤鹽巴就走.”

那人嚥下老大一口口水,陪笑道:“你們慢慢吃,我先去代銷店裡買東西....呀,留步留步,不用送.”

嘴裡說著不要送。

其實此時的羅旋,正端坐在小板凳上安安心心的吃飯,哪有半點起身送他的意思?只不過,大家夥兒對於這個場景,都見怪不怪了。

生產隊里社員之間,多年來,就是這麼空對空的玩法。

誰要認真,可就輸了。

不過人與人不同,花有別樣紅。

生產隊裡,歷來都不缺那種不會說話的。

這不,早已沒有了當年腰肢如同擺柳風韻的葉二孃,一扭一扭的走進了院子。

她一看見羅旋,便熱情的上前打招呼:“呀,羅旋迴來了?咦,你咋自己生火做飯了呢?”

羅旋頭也不抬的回道,“我家過年,還不能自己做一頓團年飯吃吃?”

葉二孃一愣:“現在才臘月二十七,這是團的哪門子年?”

羅旋嘆口氣,“我家過年的日子,可能和你不一樣吧,咱用的黃曆不同,我家天天都是過年.”

葉二孃也是個腦子時常會發卡的傻婆娘,只聽她嘿嘿一笑,“那是日曆!哎喲,羅旋,我這私下裡提醒你一下哈,生產隊裡的幹部們,不讓社員們在家裡私自做飯吃。

你還是搬到灶房裡去藏著點,要好一些。

羅旋你也別多心,我現在是不會去生產隊裡舉報你的...可我如今正在積極的向集體靠攏,我這不想爭取,看能不能當一個婦女大隊長嘛!你說我這種情況,嘿嘿,看見你這種事情...對不對?”

說著,葉二孃衝著羅旋的側影,丟擲一個“你懂的”媚眼。

她的意思就是:葉二孃現在正在努力爭取,想去當個生產隊裡的婦女隊長。

積極向組織上靠攏的葉二孃,看見羅旋這種違反規定的行為,如果她不向組織上反映,好像又不對。

可葉二孃偏偏又想是對羅旋賣弄個虛假的人情:你看,我在包庇著你呢!“咕咚——”羅旋把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墩,“實心兒辭卻鶯花陣,誰想香車不甚穩,柳花亭進退無門。

夫人是夫人份,奴婢是奴婢身,莫要心生非分.”

葉二孃聽到羅旋嘴裡這首詞曲,頓時如同被針紮了一下,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她在舊社會是,地主老財家的小房,連個名分都沒有。

說白了就是萬惡的舊社會里,那些有錢人家的玩物。

但葉二孃畢竟在大戶人家家中,生活了一段時間。

她雖然說沒什麼文化。

可當年人家葉二孃一邊給地主老財揉著肩、或者是給地主婆捶著腿的時候。

還是跟著他們,聽過幾回川戲的。

因此,羅旋說的這一段唱詞,葉二孃還是能夠聽懂其中的意思的。

——羅旋這是在諷刺葉二孃:你別以一個上不得檯面的身份,來多管閒事!如今,所有的社員,都是集體中的一員。

上面號召大家都要有主人翁精神,可這個葉二孃的主人翁精神,強大的又未免太過了一些...“呃...”葉二孃身子一扭,“我去代銷店裡打5分錢的豆瓣醬...你們接著吃哈.”

為了證實自己確實沒有,去找生產隊幹部打小報告,這一次葉二孃進了代銷店裡,東拉西扯的呆了很長時間。

直到羅旋和小草他們,把飯都吃完了。

葉二孃這才一扭一扭的,往家裡而去。

那個葉二孃前腳剛走,後腳生產隊長彭志坤,就提著一包東西跨進了院子裡。

當他看見正在收拾殘羹剩飯的小草和周老三的時候,不由一愣!然後彭志坤趕忙轉過身去。

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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