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自漢代張道陵初創,延續至今已經有上千年。

其教派中的典籍珍本,歷經無數代人的傳承、補充,如今積攢下來的珍貴典籍不知凡幾。

南華宮雖說遠遠比不上龍虎山天師府、武當山復真觀那麼赫赫有名。

也比不上青城山上,那一溜道觀影響力大。

但南華宮好歹也是傳承了200多百年的一座西南名觀。

所以,這南華宮裡面的鐵鐘、鐵瓦當、屋脊上的鐵質瑞獸,都被煉成了做菜刀的鋼。

但那只是形,是南華宮外在的東西,並未傷及到南華宮的根。

這些東西,那只是道觀裡的硬體之物。

所幸迄今為止,還沒有壞人來破壞過道觀裡的文獻、典籍這些東西。

要是再過上一些年頭,那可就保不準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了。

因此羅旋有一種想法:儘可能的弄走一些道家典籍,爭取把它們妥善儲存下來。

以前自己對道家文化就極為推崇,若是能夠趁此良機,把南華宮裡面的一些孤本、手抄本給弄到手的話。

好歹也算是為延續我們的傳統文化,出了一份綿薄之力。

——而且還是不費勁那種。

要是太冒險,或者是代價太大了的話,羅旋也不打算幹那種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先明哲保身,然後在自己有餘力之時,順勢而為,這種沒風險的積善之事,還是值得一幹的...華陽老道聽說,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去!“咄!你這無知小兒!汝拿那些老古黃紙去作甚?”

華陽老道呵斥道:“那些道家秘籍,對於你來說,乃是無用之物;但對我南華宮而言,卻是賴以傳承道門精髓之瑰寶!豈容你一個幼齒狂徒染指耶?”

“不給就算了.”

羅旋不耐煩的擺擺手,招呼杜鵑往灶房裡鑽,“咋還把你滿嘴老古話,給招惹出來了呢?你個愚鈍不堪的牛鼻子老道,鼻子不靈,難道你的老眼,也變得昏花起來了麼?真是朽木不可雕,夏蟲不可語冰也.”

說著,羅旋就準備往灶房裡面鑽。

華陽老道餘怒未消,只見他伸手一把拉過羅旋,“噼裡啪啦”就是一通亂打亂拍!“你怎麼敢打人?”

杜鵑見狀大怒,隨即扯下肩膀上的揹簍,就往老道頭上罩了過去!哪知道華陽老道看著瘦巴巴的,身手卻是很矯健。

只見他一個側滑,便躲開了被揹簍罩頭之厄!“啪啪啪——”華陽老道一邊躲閃杜鵑的攻擊,雙手一邊在羅旋身上如疾雨打芭蕉一般,噼裡啪啦就是一頓拍打!羅旋驟然受此一擊,忍不住也對華陽老道便是一通泰拳。

肘擊、直拳、打小腹;襲胸、挖眼、撩陰腿;羅旋出手毫無忌諱,攻擊的都是對方致命部位,抬腿踢的都是華陽老道必救之處!奈何雙方實力懸殊,華陽老道一邊避讓著羅旋的偷襲,一邊還要躲閃杜鵑的“雞罩”。

但就這等不利的情況下,華陽老道也才捱了羅旋一巴掌,屁股上捱了羅旋一腳...當然,那一記耳光不算。

畢竟去偷襲、去扇老道的耳光,說出去不好聽。

“今日陽光正好,微風不燥,你們又何必如此暴躁?”

外面激戰正酣,灶房裡面忽地傳出一道聲音:“華陽老道,你午飯尚未落肚,怎地就吃飽了撐的,和一個小輩動起手來了?”

華陽老道聞言,冷冷一笑,“此等狂悖之徒,若是貧道不出手略施懲戒,縱使龍肝鳳膽,也是吃不下的.”

言罷,華陽揚手一個橫掃,便把羅旋和杜鵑給擊退在一丈開外,然後扭頭便進了灶房。

杜鵑俯身撿起一根木棍,就欲衝進去找那老道算賬,卻被羅旋伸手拉住了,“算了,他上老人家,不經打。

要是訛上你我了,咱還得跟他養老送終...太虧了.”

先前,華陽老道出手攻擊自己的時候,羅旋真還不嚇得不輕!但等到他的巴掌拍打在自己身上之後,羅旋便感覺出來了不對勁!別看他拳拳到肉、巴掌打的震天響。

但要說華陽老道是在暴揍自己,身為當事人的羅旋,最是清楚不過了:自己身上不禁不疼,而且....竟然還有絲絲舒爽的感覺!只不過,羅旋雖說明白了對方毫無惡意,但反抗還是要反抗的。

自己又不是湯圓,任由別人搓揉...打不打得過另說。

姿態還是得有。

杜鵑手上提著木棍,側著臉看看看羅旋。

她的意思是:現在已經和這個老道鬧翻了,咱還要不要進去借用他的鍋灶做飯?羅旋一拉杜鵑,“走,我們今天把他的佐料統統都放光!鹽巴咱一把一把的放。

不圖吃,就圖個我樂意!”

臘肉、香腸本來就夠鹹了。

羅旋還準備把華陽老道的鹽巴,給統統用光。

正在此時,灶房裡那道聲音再度傳出:“今以肉為貴,道經易一束。

置之炊甑中,與飯同時熟。

放著鮮美的臘肉香腸不吃,你去禍害人家的鹽罐子做什麼?”

只聽見姬續遠在灶房裡笑道:“至於方才你說的經書,只要小友不是拿去五穀輪迴之處糟踐了,或是當作引火之物,便是授予了你,有又何妨?”

姬續遠所說的這幾句,其實是杜甫苦寒之際寫下的詩句。

只不過,博古通今的姬續遠,將其中幾個字,稍稍改動了一下。

他話裡話外的意思,也是頗為應景:羅旋手裡提著的香腸,只有短短的一截。

要是蒸出來讓在場的4個人吃的話,那顯然是隻能塞牙縫的。

如果是燜一鍋米飯,將香腸切成丁,這樣一來,就是一鍋香噴噴、油汪汪‘香腸煲仔飯’了。

至於那塊臘肉,到時候再多放點尖椒,不也能炒上一盤菜嗎?巴蜀男兒一般都有一手不錯的廚藝。

廚房裡面除了姬續遠,自小雙手不沾陽春水之外,仙風道骨的華陽老道,他的廚藝其實著實也不低。

甚至他還能把姬續遠帶來的幾塊兒豆腐乾,都能炒出肉絲的味道來。

香腸煲仔飯,尖椒炒臘肉、清炒蘑菇、芹菜香乾。

華陽老道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塊鮮豆腐,又做了一個青菜豆腐湯。

四個人,就著三菜一湯,吃的是酣暢淋漓、舒舒服服。

羅旋先前已經吃過午飯了。

但是說實話,這個華陽老道的廚藝確實高超,所以羅旋忍不住給又自己塞進去兩大碗米飯。

吃完飯,各自再喝上一小碗豆腐湯,搜搜縫。

“舒坦!”

姬續遠摸摸自己的肚子,滿臉心滿意足的感慨道:“看來這個吃飯吶,還得大家夥兒坐在一起,你爭我搶的,粗茶淡飯也能吃的人舒舒服服的.”

“嗝~”華陽老道也笑道:“咱這南華宮,想當年,每日裡前來吃齋飯的善信,那是摩肩接踵。

整個飯堂里人頭攢動、座無虛席。

哪一天不蒸上個十大甑子飯,都應付不下來這麼多的香客.”

姬續遠擺擺手,“你呀!真是如同這位小哥所說,朽木不可雕也!”

“如今是啥氣候,扯什麼‘舊’,的?但凡提及一個‘舊’字,都是不好的、是會被所有人鄙棄的.”

姬續遠道:“如今是新時期、新社會,大家都追求過上一種新生活。

牛鼻子你要是還總是懷念以前的‘舊’日子,老是拿舊事出來重提的話....我估計總有一天,你會隨同舊日的一切,被大家夥兒毫不留情的埋葬!”

這個時期,是一個時代的分水嶺。

在大家的觀念認知之中,確實如姬續遠所說的那樣:只要帶著個“舊”字的一切人和事,都被認為是落後的、是不好的。

現在,大家都在拼命追求一些全新的東西。

不僅僅如此,甚至帶著“小”的人和事,同樣也是被大家所鄙夷、會被大家看不起的。

比如說立下的志向要大,幹什麼事也要大;做什麼工程,同樣也是要大!鍊鋼要大,成績要大。

連幹活,也得大。

剛才在灶房門口,羅旋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就是在提醒華陽老道看不清方向、對事態的發展,沒有足夠的觀察力和洞察力。

羅旋這是在提醒他,說他對風向變化,華陽老道沒有保持足夠敏銳的嗅覺。

對俗世向來不感興趣的華陽老道,沒意識到這些問題。

但在紅塵裡打滾多年的姬續遠,卻知道羅旋剛才的話裡面意之所指。

吃完飯。

羅旋懷裡揣著一本《通玄真經》的手抄本,心滿意足的出了南華宮的大門。

灶房裡,姬續遠低聲問華陽老道,“方才你摸骨摸的如何?”

華陽笑道:“唔,還不錯。

此子的根骨奇佳,就是太虛了一些.”

姬續遠沉吟道:“身子骨底子不錯便好,至於虛了一些,以後教他幾套八段錦以強身、一套‘沖虛內息功法’以健體,慢慢調教他就是了.”

華陽老道和姬續遠二人,在屋內說話。

而此時,羅旋與杜鵑已經出了道觀大門。

杜鵑問羅旋,“咱們來借用一下這道觀裡的鍋灶,給人家捐上一些米麵,也是應該的,你怎咋還拿別人的書呢?”

羅旋笑笑,“我這不是拿,是借。

我借來看看,使得他們道家的思想得以傳播開去,讓他們道家的學說能夠傳承下去,這也是好事兒啊.”

“哦,杜鵑姐,昨天我讓人給你家捎去的暖水壺、香皂,還有洗頭用的洗髮膏,這些東西,你們都收到了嗎?”

“收到了。

我還用了哩!不信你聞聞?”

杜鵑一邊笑著回答,一邊把頭湊近羅旋,“這是啥洗頭膏啊?可真香。

讓我猜的話,這一定很貴吧?哎~你也是,幹嘛買這麼貴的東西?”

羅旋側開身子,“收到了就好,我還擔心你動身走的早,和那個替我捎東西的人錯過了呢.”

昨天在青蛙市場上,羅旋把裝著泉水的楠竹桶,還有少給杜仲父女的禮物,都交給了劉福貴兒。

那個劉富貴一忙完市場上的事情,匆匆忙忙吃了點飯之後,便頂著烈日往小老君生產隊那邊走。

劉富貴好歹也是退伍軍人出身,身體素質也是相當的強悍。

他從中午出發,當太陽剛剛掉回窩裡的時候,他便趕到了小老君生產大隊。

當他把羅旋託付給他的東西,通通都交給杜仲父女的之際,當場就把杜仲急的直跳腳,“這是弄啥嘞?這是客的哪門子氣?羅旋他要是願意來我家做客,那隻管來就是了。

吃上一頓飯而已,哪需要送這麼重的禮?”

前來串門的卜隊長,一邊摸摸暖水壺,又聞聞香皂。

再把那兩罐水果罐頭拿出來,端在手上看翻來覆去的稀奇。

卜耀明嘴裡一邊嘖嘖讚歎有聲:“就是嘛!要是羅旋下次來山裡面,可不能再住在你們家了。

嗯,他只要到這裡來,就是我們全生產隊的客人了,你家不能總是吃獨食吧?”

“你想得美!”

杜仲冷冷的回敬道:“先來後到,你懂不懂?人家羅旋來咱這山裡,還就認咱老杜家!這是私人之間的走動,跟你生產隊裡的幹部們,有個屁的關係?”

卜耀明和杜仲兩個人在那裡鬥嘴。

而杜鵑則拿起那一桶洗髮膏,跑到水井邊,當即就洗起頭來。

杜鵑的娘見狀,趕緊跑上前去幫忙。

以前杜鵑洗頭,都是用的皂角,甚至是柴灰。

這個時期,生產隊裡的婦女們洗頭,有時遇到頭上頭髮太過油膩的時候,就會抓一把柴灰來洗頭。

這是藉助柴灰裡面的鹼,去掉自己頭髮上的油膩。

現在杜鵑猛然用上蜂花洗髮水了,剛剛一洗完,一頭烏青頓時就變得飄逸絲滑起來。

馨香撲鼻,讓人聞著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樂的合不攏嘴的杜鵑,當即也顧不上做晚飯了,從灶臺上割下一點臘肉、香腸,又拿出來一隻風乾雞、風乾野兔,就想往紅星鄉給羅旋送菜去。

最後,還是杜仲和他老婆好說歹說,這才拉住了一顆心早就飛遠了這杜鵑。

杜仲一家人,連同生產隊的卜耀明、進山來捉魚的劉富貴,一起吃罷晚飯。

心急如焚的杜鵑,便背起揹簍、打著火把,和卜耀明連夜往山外趕路。

明天下午,紅星鄉鄉公所裡有一場會議。

而且這場會議,和小老君生產大隊有關。

所以原本打算和大隊幹部們,一起去紅星鄉開會的卜耀明,此時也等不及那些大隊幹部們了。

所以他才和杜鵑結伴同行,直奔紅星鄉而去。

按照杜鵑的盤算:自己從傍晚出發,到凌晨的時候,那是肯定能感到紅星鄉。

這樣一來,就能趕在羅旋還沒有去灶房蒸飯之前,就能把臘肉、香腸這些東西,送到羅旋的手上。

也讓羅旋在開學的時候,吃上一頓拿得出手的好飯菜,免得被別的同學們笑話。

只是山路難行,加上夜路難走。

卜耀明和杜鵑在凌晨時分,就趕到了他們以前慣常落腳的那戶人家家裡。

早上露水很重。

這戶人家距離紅星鄉只有幾里路程,所以心神鬆懈下來了的卜耀明,耐不住人家的熱情款待,不禁就多喝了兩杯早酒。

他一醉不打緊,倒是把杜鵑給羅旋送臘肉的時辰,給耽擱了不少。

所以,最後杜鵑把東西送到學校裡的時候,就有點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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