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前,一大一小兩個瘦弱的身影被拉的老長。

小草託著下腮問羅旋,“哆哆,你放完暑假以後,還去不去讀書了?”

大隊有“初級小學”,鄉上有一座“高階小學”,羅旋已經虛13歲了,只能去鄉上念5年級。

3年級以下,稱為初小。

羅旋嘆口氣:“到時候再說吧,這個我也做不了主.”

一定會讓羅旋繼續上學!這是羅鐵柱,當年當著生產隊長、左鄰右舍的面,在他的前妻臨終前,拍著胸脯保證了的事情。

眾目睽睽之下,王氏一時半會也沒法改變現狀。

羅旋揪一下小草的鼻尖,“以後你也得好好跟著哥哥學識字哦。

別聽孃的,她說什麼姑娘家不用上學,那是不對的.”

“嗯!”

小草用力的點點頭:“我以後都聽哆哆的!”

灶火熊熊,鍋裡已經開始“咕嚕嚕”冒泡,一陣陣複合味的食物氣息充斥著整個竹棚。

早就吃完了蠶豆、紅薯乾的小草,睜著因為臉頰瘦,而顯得異常大的眼睛,直愣愣的望著大鐵鍋。

但她終究沒敢伸出手,去撈裡面的豬食吃。

鍋裡的豬食,裡面有豆粉、米糠、紅薯乾粉、新鮮的紅薯葉子,還放了一小勺粗鹽在裡面。

其實人也能吃。

尤其是對於急切需要補充營養的羅旋來說,鍋裡的豬食並不比平時自己吃的飯食差,也能充飢。

但這些豬食,周大爺臨走之前,會把所有的物料都丟進去浸泡。

然後...他會當著羅旋的面,朝裡面撒一泡又黃又臊的老尿。

等到飛流直下三尺完畢,周大爺一邊系褲腰帶,一邊笑嘻嘻的說“這是給豬飼料裡面,新增不要錢的鹽分”。

甚至周大爺還鼓動羅旋有樣學樣:“你那是童.子尿,來撒上點?”

直看的羅旋感到一陣陣的惡寒。

上次小草就是因為嘴饞,想伸手去撈豬食吃,結果被羅旋狠狠地罵了幾句。

從此以後。

小草晚上來飼養室找羅旋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朝大鐵鍋伸過手。

起身舀出豬食,添進去幾瓢清水,然後羅旋將豬飼料盡數倒在老母豬的石槽裡。

再次確認一下大鐵鍋裡的清水,要是鐵鍋被燒穿,那可是重大責任事故。

後果...將會很嚴重!羅旋拍拍小草的後背。

“走吧,我送你回去.”

羅旋憐惜的拉起小草枯柴一般的小胳膊,“明天晚上你再過來,哥哥給你吃糖.”

“真的?”

小草的大眼睛在灶火映襯下,閃爍著火熱的光芒:“哆哆,你有糖糖給小草吃?”

“有!”

羅旋堅定的點點頭。

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再不冒險做一點準備,羅旋可以肯定自己會被慢慢拖死。

月光皎潔,繁星似鬥。

蛙聲呱噪,蟋蟀嘶鳴。

生產隊裡的小路在月光下熠熠生輝,根本就不需要打火把。

到了家,小草踮起腳,極其小心的一點點挪開木板窗戶。

羅旋剛要伸手幫忙,卻被小草不出聲的制止了。

只見她從視窗下拿起一截木棍,輕輕的搭在泥土牆上,然後順著木棍就爬了上去。

蹲在視窗木板上,小草朝著羅旋擺擺手告別,然後拉起木棍放進房間裡,再次順著木棍溜下去。

整個過程輕如乳燕,靈敏像狸貓。

這幾天小草沒少幹這種事情,已經乾的很熟練了。

送回了小草,羅旋返回飼養室。

找來早就準備好的枯竹竿,羅旋用力把竹竿一端拍破,又做成了一個簡易的火把。

自己先前已經出來抓了一會兒黃鱔了,那隻火把早已經燒盡,只能重新做一把。

夏天天氣炎熱。

晚上的時候,水田裡的黃鱔就會從泥土裡鑽出來覓食。

這個時候的黃鱔,遊動的不快,用竹夾子很容易就能捉到它。

但前提是自己得有一個照明的東西。

手電筒就不要想了,整個紅星鄉都沒有幾支手電筒,那都是鄉公所裡面的值班人員,才能配發的高階奢侈品。

打著火把,羅旋腰間掛著竹簍,再次朝著山谷裡的梯田走去。

一隻手舉著火把,羅旋用另一隻手揮動一根細細的箭竹條,不斷的拍打小路兩旁的野草。

這些野草之中,在夏夜裡最容易潛伏著蛇類。

要是遇到烏梢蛇、菜花蛇這種無毒的蛇類,那倒還能給加餐。

但要是遇到銅錢花、紅蛇之類的,自己可就有性命危險了。

“咕嚕嚕——”撩起褲腿,羅旋下到水田之中。

這個季節水稻齊腰高,很難看清楚稻茬之間的狹窄水面。

羅旋只能彎著腰,用手拂開禾苗,藉著火把的一點點微光,仔細搜尋。

禾苗之間,還有細小的浮萍遮蓋,這就使得羅旋要想發現鱔魚,就更加的不容易了。

好在這個時期沒有什麼農藥化肥,水田裡的田蚌泥螺、鱔魚泥鰍、小魚小蝦很多。

只要下到水田裡,就不愁沒有收穫。

遠處的坡坎上,起夜的張大孃遠遠看見稻田裡的火把,便猜到了那是羅旋在抓黃鱔。

這個季節,本來晚上出來抓鱔魚的人就很少。

別的生產隊的人,自己生產隊裡的稻田都有上百畝。

自家那麼多的稻田還抓不過來呢,所以很少會跑到別的生產隊的稻田裡,去抓鱔魚。

畢竟在自己的生產隊地盤上抓魚,心裡更踏實一些。

6生產隊的半大小子,就那麼十幾個,半夜還在外面忙活的,多半就只有無家可歸的羅旋了。

張大孃嘆口氣:“造孽喲!”

屋裡傳出張大叔的疑惑:“你在說啥?哪個造孽?”

張大孃回道:“我估摸著,山溝裡抓鱔魚那個人是羅旋。

他半夜三更一個人下水田裡,萬一栽倒在水田裡面,可咋辦啊!”

張大叔也嘆口氣,“你回來吧,我在視窗上看著點。

萬一火把突然栽進水田裡,那就是羅旋出事了,我也好去拉他起來.”

“你明天還要出工,你不睡覺得行?”

張大孃一邊系褲腰帶,一邊往屋裡走,“你睡,還是我看著他吧.”

“這人心裡一旦有事,就睡不踏實啊.”

張大叔苦笑一聲,“羅旋的那個媽,人家識文斷字,為人處世又厚道。

趙梅以前,也沒少幫我們家,這份人情,我得還人家才是.”

張大叔嘴裡的“羅旋以前那個媽”,是指已經逝世好多年了,羅旋的那位前養母趙梅。

趙梅以前是城裡人。

剛剛解放那會兒,國家鼓勵城鎮人口下鄉落戶,包分田地。

趙梅的爹那個時候,就是貪圖下鄉落戶,可以分到土地、甚至是地主家的房子,這才從城裡搬到了鄉下落戶。

“那我也不睡了!”

張大孃倚靠在窗戶旁,“我們兩個輪流看著點,免得一個打盹,羅旋出事了都不曉得.”

於是。

張大叔和張大孃兩個人,就躺坐在床上,遠遠盯著稻田裡的那支火把。

而水田裡忙著抓鱔魚的羅旋,卻對此渾然不知。

火光中,羅旋看見一條暗黑色的長條形物件,在浮萍下隱隱遊動。

羅旋趕緊伸出手裡的竹夾子,一下子就死死的夾住了它!舉起來一看,卻是一截斷了根的水草,在水裡泡的久了,上面長滿了綠毛,在水裡看起來就和鱔魚差不多。

暗罵一句晦氣!羅旋丟掉水草,又彎腰在水裡繼續尋找起來。

不久,一條黃鱔被羅旋抓到。

只是鱔魚太小了,只有小指頭那麼粗細,估計還不夠一兩。

這種黃鱔賣不起價錢,羅旋將它放進竹簍,準備養在空間裡,要麼自己吃,要麼以後便宜處理掉它。

抓了一會兒,羅旋收穫頗豐。

不得不說,這個時期水田裡的漁獲真是多啊!不到一個小時,羅旋就抓住了2條3指大的小鯽魚,2條大約有三四兩重的鯉魚。

還有8條黃鱔,和3條泥鰍。

累了。

巴蜀省的水田是黃泥,走在裡面會陷下去,深的地方,甚至能夠陷到大腿,走起來很吃力。

這就讓原本身體就很差的羅旋,身上感覺到被掏空了一樣,懶懶的沒有了多少力氣。

閃身進入空間。

羅旋把竹簍裡的漁獲,一股腦的倒進空間裡面的一個粗陶罐子裡。

陶罐裡面,有羅旋前兩天抓的漁獲。

不太多。

那時候羅旋的技術不行,一連抓了兩天,還沒有今天一晚上抓的鱔魚多。

倒出漁獲,羅旋再去空間裡的泉水邊提來一點水,繼續把鯽魚、黃鱔泥鰍統統養起來。

鯽魚、黃鱔這些都是很難死掉的品種,再加上空間裡的泉水很神奇。

羅旋估計這些東西在空間裡面,哪怕養上十天半個月的,也未必會死。

在空間裡喝了一點泉水,又躺下睡了一覺,羅旋就繼續出來抓鱔魚。

反正自己在空間裡面待著的時候,外面的時空會暫停,羅旋也不怕會耽擱時間。

羅旋只是怕抓的鱔魚太少了,換不回來自己想要的東西。

自己不能讓小草失望,小草期盼的眼神太純粹。

讓人心碎。

更不能讓自己失望...自己要是再不弄點富含糖分、澱粉的食物補補身子。

那真會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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