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豹起身,沒轉頭,冷笑道:“我還未恭喜,徐鳳年,北涼之主。

只率三萬北涼騎兵,便威震離陽半壁,你真了不起.”

徐鳳年冷冷看著陳芝豹的表演,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

陳芝豹轉身,接下身後的長條行囊。

瞬間,寒氣四溢。

“這北涼換成是我的話,終有一天…”陳芝豹望向褚祿山,平淡道:“你褚祿山不是想做文官領袖想美諡文貞嗎?我給你.”

陳芝豹的視線越過褚祿山和徐鳳年,越過院門,依稀可以看到門外那裡的聚攏過來的北涼鐵甲,“燕文鸞,袁左宗,何仲忽,陳雲垂,這些北涼徐家舊人,人人封王.”

“石符,胡魁,韓嶗山,寧峨眉,典雄畜,韋甫誠,這些北涼將領,人人公侯.”

“哪怕在天下太平之前就已戰死沙場,死後也能人人美諡.”

陳芝豹收回視線,終於正視徐鳳年,“你呢?你帶給了北涼多少東西?就只有十多萬塊石碑?除了在太安城下象徵的射了一箭之外,你還做了什麼?外邊都在傳,涼王攜百萬漕糧入北。

,北涼王你真做了一手好買賣,聲勢如此浩大,就拿了這些東西。

其他事我可以不管,但死了一個齊當國,我要好好跟你這位名正言順的北涼王算算.”

說話之間,陳芝豹將槍頭裝上。

質問之聲在耳,徐鳳年面對興師問罪,手提梅子酒的陳芝豹,面上波瀾不驚,反而做出了驚人的動作。

只見他閉目轉身,將自己的後背毫無顧忌地交給虎視眈眈的陳芝豹,負手而立,平靜地說道:“這就是你的答案嗎?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對你的格局抱有希望.”

“這番話,這般動作,你是以為高手與大軍在側保護,我不敢動手?還是想要自抬身價?”

陳芝豹緊握梅子酒槍身。

“自抬身價,需要嗎?”

徐鳳年反問道:“陳芝豹,現在的你,手裡除了天下武評榜十人之外的名號,與那還不真正屬於你的數萬離陽散兵,到底有何底牌需要我忌憚?”

不待陳芝豹說話,徐鳳年直接說道:“你可以說自己能夠掌握那離陽給你的數萬兵馬,重現昔日西壁壘一戰的輝煌。

待收攏西楚之地,與離陽劃江而治。

這一切都建立在西楚無人能擋你,西楚女帝不會遷都與你進行持久戰的前提。

這還是在這場天下爭霸的大戲中,我北涼不會有所動作,顧劍棠不會有所動作,離陽不會有所動作。

你的局,即使有我們配合,成功的機率都太小了.”

陳芝豹面上無動於衷,“這就是你想說得嗎?大約兩刻鐘後,你就要死了,還沒有遺言要說?”

徐鳳年嘆息道:“這就是你的格局,讓你為將為帥,尚可。

但為王為皇,是對你太苛責了.”

“徐驍不選你,李義山不選你,是他們這輩子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北涼倘若真到了你的手裡,下場只會三世而亡。

而你,陳芝豹只會淪為這場天下爭霸中的配角.”

誅心之語一出,陳芝豹臉色鐵青一瞬。

“徐鳳年,你想要模仿雁王影響我的心境,求取生機,我不得不承認,你差點就做到了。

可惜,你不是徐天蛟,更不是雁王.”

說話之間,陳芝豹調整了過來。

“不敢動手嗎?”

徐鳳年依然於語言交鋒之上步步進逼,“你是沒把握在殺掉我順利接收北涼?還是已經無能殺我?”

陳芝豹冷笑回道:“連造反都不敢,當什麼北涼王?!”

徐鳳年反問道:“連造反都敢了,為什麼還要當北涼王?”

陳芝豹沒想到不過短短几年不見,徐鳳年在言語方面上的功夫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自己本想透過言語擠兌形成徐鳳年與自己一對一之局。

而徐鳳年非但不接招,反過來逼自己動手,好險些讓自己心境大亂。

陳芝豹雖然自傲,認為自己在北涼威望尚在。

但也明白自己若真敢在此時此地動手,只怕無法活著走出如今高手如雲的北涼。

徐鳳年雖未言隻字片語有關北涼高手,卻處處都在以北涼之勢壓人,讓自己無法動手,也不能動手。

而自己一旦開口讓徐鳳年揮退左右,與自己一對一。

那就證明徐鳳年所言一切為真。

現在的局勢對陳芝豹是非常的不利,進不得,也退不得。

陳芝豹看著這個昔日的北涼世子,如今的北涼王,當年他在梧桐院那一畝三分地放浪形骸,在清涼山外頭遊手好閒,年輕世子的瀟灑逍遙,跟春秋戰事的硝煙四起,那個年輕人活得太聲名狼藉,而徐家老卒死得太籍籍無名,形成一種鮮明對比。

所以,陳芝豹從來就沒有把徐鳳年當做分量足夠的對手。

他的對手,江湖上只有曾經的槍仙王繡,沙場上也只有春秋兵甲葉白夔。

沒想到,今日卻被過去看不上的對手幾句話逼到這種程度。

陳芝豹不說話,徐鳳年卻不會停下,“還不夠清醒嗎?你自以為的威望,自以為的拉攏,早在你選擇離開北涼,投靠離陽的那一刻,已然消散。

你想要接收北涼部分實力的主意,已經落空了.”

“你…”“你之前問我給北涼帶來了什麼?我現在回答你.”

“是我,讓他們,成為了…英雄!”

只見徐鳳年轉身霎那,黑色的披風再起,出現在眾人眼中的,竟是本該不存於世的面容。

雁王,再臨塵世。

“你……你!”

一旁的戒備的徐渭熊等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時說不出話。

雁王未理會震撼的眾人,緩步走下臺階,絲毫不將手持梅子酒的陳芝豹放在眼裡,緩緩說道:“還不明白嗎?從始至終,這世上都沒有徐天蛟這個人,只有我…徐鳳年.”

熟悉而又忌憚的低沉之聲迴響,告訴陳芝豹與世人一個驚人的事實。

雁王,從未遠去。

陳芝豹看著此生最為忌憚之人再現,手中梅子酒下意識的蓄勢待發。

“哼!”

冷哼傳入,一名中年男子,揹負一口長槍,赫然出現在陳芝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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