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槍聲傳遍四周,那些巡著聲音出來檢視的族人,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打死了。

相對於冷兵器弓弩的射擊,火槍造成的傷害,顯然要大得多,至少全部都一擊斃命,而且近距離之間,更是將火槍的功效放大到了極致。

胸腔破裂,深可見骨。

柳長風的老母親也踏出了內院,她本來在照顧鄧家琪,即將臨盆的兒媳婦兒,已經到了預產期,行動不便,早就在內院修養待產了。

但外面的震鬧聲,讓這位老母親感到了些許困惑。

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到柳府來鬧事兒,畢竟他兒子,現在可是暗月城的代理城主,在鄭道和城主不在的情況下,可謂是隻手遮天。

她怒氣衝衝的走到外面。

剛出來,便有一排火槍瞄著她。

老婦嚥了口唾沫,但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因此很快反應過來,呵斥道:“你們是誰,到我柳府來鬧事,不怕被神明責罰嗎?”

士兵不為所動,依舊用槍指著她。

柳長風從人群后方走了過來,他身上沾滿了鮮血,看不清是他的還是族人的,只是那張白淨的臉龐,已然看不到原本的顏色。

唯有兩顆猩紅的眼球,在放著嗜血的寒芒。

“小風子,你怎麼受傷了,有沒有事.”

老婦臉上剎那出現擔憂,下意識的想要過來攙扶對方,因為柳長風每走一步,身子都在搖晃。

如同被人打斷了脊椎。

但她剛剛走出兩步,就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停了下來,因為,她從柳長風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冰凍靈魂的寒冷。

柳長風抬手。

士兵散開,隨後整齊的衝入外院,開始了大規模的屠殺。

“小風子,你瘋了.”

柳長風跪在地上,仰起頭,雨下得大了,很快就將他臉上的鮮血沖刷得一乾二淨。

露出了那張變得猙獰扭曲的俊臉。

“母親大人.”

他叫了一聲,隨後開始磕頭。

等磕到第二十七個的時候,站了起來,面色也從剛才的猙獰變得平靜。

“我沒瘋.”

“還沒瘋?”

老婦一巴掌抽在柳長風的臉上,只是瞬間,就冒出了一個鮮紅的掌印,柳長風沒有奪,硬生生的承受了這用盡全力的一巴掌。

老婦哆哆嗦嗦的指著地上死去的族人,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們.”

“因為立場.”

“科學?”

“是的.”

柳長風點點頭,道:“母親大人,我,就是化學家.”

聞言,老婦身子顫了顫,似已經想到了什麼,神色也化作了寧靜。

本以為她會繼續生氣,或者發怒,誰知卻是笑了起來,道:“這一天,可算是來了.”

柳長風道:“是啊,有點快,我還沒做好準備.”

有些事,無需準備,當事到臨頭的時候,不外乎就是一刀,或者一槍,就這麼幹脆利落,無需多言。

老婦活了幾十年,沒有親自經歷天災,但也從自己的父輩聽過天災前的事蹟,那些已經被歲月淡化得不成樣子的話,在耳邊逐漸吹出了響聲。

“天災前,我們的世界有飛機,你知道嗎,就是那種可以在天空上飛行的交通工具,每一個人都能乘坐飛機,去往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可以去看南邊的大海,可以去北疆看三尺後的大雪,也可以去西方看一望無際的荒漠.”

“爸爸,那為什麼現在沒有飛機了呢?”

“因為都被神明打下來了呀.”

“可是我課本上寫的是神明幫我們阻止了天災,擋住了人類的災難呀.”

一幕幕畫面呈現。

那些不敢想,也不敢去回憶的東西,全部在這一剎那在腦海中流轉,如同放電影那般快速出現。

終於,畫面定格在她父親死亡的那一刻。

一頭西方暴亂的巨龍,咬死了他的父親。

“小風子.”

“誒.”

“你準備好了嗎?”

“早已準備多時.”

自他成為化學家開始,或者說,當他開始懷疑神明拿起東西開始做實驗的那一刻,就已經準備好了。

這條路,註定充滿了危險。

他本來想的是和平變革,不就是一些發明嗎,何至於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當李若愚橫空出世的這一年。

所經歷的一切,都在無時無刻用行動在告訴他:變革,都是從屍山血海中走過來的。

和平?那只是一個美好的夢。

當神明論和科學發展觀開始對沖的時候,就註定了,直到一方完全被吞併,完全滅亡,方可停止。

而在這變革的初期,更不能心慈手軟,只能用大毅力,大無情,方可斬斷一切束縛,唯此,方能將科學全面推到世人的眼前。

老婦人露出一絲苦笑,道:“家琪快生了,我本來想看看孫子的.”

“她會陪你在九泉之下.”

“你呀.”

老婦人蹲下身子,看著跪在面前的柳長風,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道:“現在動手,還是太早了啊,只怕不久的將來,神明就會開始反撲.”

這根本不用想,雖然柳長風還沒收到帝都的最新訊息,但當女帝登基,辦法詔書的那一刻開始。

東方與西方的信仰之戰,就已經開始了。

反撲又如何?跪地投降嗎?柳長風道:“娘,有些事,終究是要面對的,長這麼大,從你們口中聽聞了神明的偉大事蹟,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果我當真低估了他們,那就讓我好生瞧瞧,這些神明,到底有什麼厲害的地方。

即使輸了,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心甘情願.”

“好.”

老婦起身,將起了褶子的衣服整理整齊,同時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長髮,睜著眼睛,面帶微笑,就這麼看著柳長風,道:“祝你,變革成功,我柳家人,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下一刻,柳長風抬起手,扣動了扳機。

砰。

老婦倒下的那一刻,柳長風覺得,心裡的某一根東西,斷了。

他放下槍,接住了老婦的身體,同時脫下外衣,蓋住了她的臉。

“老劉.”

“在.”

“內院,也去破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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