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太阿有力的臂膀溫柔卻堅定的撥開人群，逆流而行，奔向他的君王。
而嬴政就含笑站在原地，如巍峨山嶽，永遠為他的臣民指引方向。
就在太阿觸碰到嬴政的瞬間，忽然亮起耀眼的金光逐漸大盛，將兩人的身形吞沒其中。
嬴政只覺得眼前一花，周圍的所有景色和人物飛速旋轉破碎，再定睛看去時，已身處朗照在陽光下的金色雲霧中。
“陛下。”
太阿一向沉靜的面容染上激動的神色，高大的身軀一點點彎曲。他單膝跪在嬴政的身前，深深的低垂下頭顱，向嬴政露出脆弱的脖頸。
“臣太阿，萬靈殿【秦始皇】英靈殿侍奉靈脩者，迎陛下，降臨現世。”
太阿等待這一刻，已經千年。
嬴政笑著伸出手，落在太阿的發頂：“竟然是你嗎，自我甦醒後，見到的第一位故人。”
“一別千年，太阿，朕已歸來。”
太阿笑著，眼角含淚：“臣守在帝陵等待了一個又一個千年，早已做好了等待下一個千年的準備，無論何時，無論您在哪裡，陛下，臣將等待您的降臨，直到萬靈殿崩毀，歷史斷絕。”
“陛下，您已沉睡了太久，臣獨守在沒有您的英靈殿上，每一分鐘都是煎熬。如今，終於再次得見您，也是時候將由臣儲存之物歸還與您。”
太阿的聲音落下，頓時，無數金色光點從他的身上升騰而起，在嬴政的周身溫柔的纏繞旋轉。
嬴政微微仰頭，視野所及之處，遮天蔽日皆是光芒。
他伸出手，纖細的指尖觸碰到光點的瞬間，所有的光芒就像是忽然得到了許可一般，雀躍的親吻著他的指尖。然後，匯聚成光之河流，順著指尖兇狠湧入他的靈脈之中。
思念，憧憬，仰慕，妒恨，詆譭……兩千年來歷代人民洶湧激烈的感情，如海洋般向嬴政洶湧撲來。
他輕輕閉上雙眸，感受他所掛念的東方之地的子民對他的情感。
乾涸的靈基被滋潤，磅礴的力量在脈絡中澎湃奔流。
那一瞬間，嬴政感覺自己在無限上升，腦海中有記憶源源不斷的湧入。
冕旒輕晃，年少的帝王緩緩睜開淺金色的眼眸，金龍在黑底的龍袍上游走。
“朕嬴政，以始皇帝之位回應中樞，為守護東方之地，再次歸來。”
“千世，萬世，朕不滅，秦亦不滅。”
“朕，既是大秦。”
太阿神色激動欲泣。
虛空向此投來溫柔的注視，承認了嬴政鄭重的宣告。
【英靈真名開放/秦始皇帝-嬴政——確定】
【英靈秦始皇英靈殿開放/否認】
【秦歷運轉/否認】
……
【英靈秦始皇降臨確認/條件未達成】
【千年已逝，玄鳥未鳴，咸陽靜默，帝王沉眠】
然而緊隨而來的，卻是數十條否認的警告聲。
嬴政皺起眉，銳利的目光帶著龐大的威壓直射向遠方，彷彿穿透雲霧在質問虛空。
但不等他質問，太阿忽然開口：“陛下。”
太阿難過的皺起長眉，直到嬴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在沉默片刻後，重新出聲：“萬靈殿……無法迎接您的迴歸。”
嬴政的眸光猛然沉下來。
太阿抬頭仰視著他的帝王，難過得幾乎落淚：“中樞問詢，英靈殿上升，萬靈殿迎接……所有準備，都為迎接始皇帝陛下，英靈降臨，但是英靈【秦始皇】一直拒絕回應中樞。”
“回應中樞的，是您。”
嬴政忽然想起，他曾在記憶之海中所見的情形。
在中樞的問詢下，地宮依舊靜默，商君長跪陵前不起，一聲聲高呼如泣血，卻始終等不來帝王的回應。
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
——“你們等待的，不是我。你們呼喚的，是帝政。你們期待的，是那個傢伙。”
嬴政怒極，卻反而冷笑：“一個只敢躲在墳墓裡，守著他的泥塑用沉睡逃避責任，毫無守護東方之地子民之心的傢伙，他憑什麼資格被你們期待，得你們一句陛下！”
“難道我不是嗎！難道你要否決我身為嬴政的事實嗎！”
“陛下！”
太阿表情苦痛，來自他帝王的每一句質問，都像劍一樣戳在他的心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太阿緩緩雙膝跪地，伏下身軀以行大禮：“並非這樣！求您，求您別這樣說！您是太阿的君主，是太阿靈基的根本。如果您這樣懷疑臣，那臣，只有自潰靈基以證臣心。”
“毋庸置疑，您就是在千年前攜臣馳騁疆土，立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偉業的帝王——始皇帝，尊名嬴政。”
“只是……您暫時無法迴歸萬靈殿。”
“懇請您稍作等待，這個時間不會太久。”
嬴政眉眼冷肅，淺金色眼眸微微垂下，看向跪伏在自己身前的太阿，許久，忽然長嘆一聲：“太阿……”
“我是為了守護東方之地，才回應中樞的問詢，降臨於此。”
“帝政不願意醒。”
嬴政冷笑：“那麼，他放棄的國度和子民，我來守護。”
“你知道什麼是主位英靈嗎？商君。”身材高大的男人擱置下手中的毛筆，抬起雪色的雙眸漠然看向半倚在辦公桌上的商鞅。
商鞅心下隱約有不好的預感：“魏徵大人……”
魏徵不急不躁的遞去一份檔案。
“雖然萬靈殿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但並非沒有記錄。英靈降臨時，因為傳說和民眾的情感互相沖突，或者英靈本身的記憶衝破意志的禁錮，造成雖然同為某一位英靈，但卻會有多重形態降臨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中樞】只會承認時間與空間縱橫軸上，最初的原點被記錄到的那一形態英靈。”
“因此，最初形態英靈，也被稱為主位英靈。”
魏徵停頓了一下，又嚴謹修改了自己的措辭：“在此之前，萬靈殿從未真正使用過這一概念，從未有過分化英靈降臨，主位英靈卻未甦醒的情況。但是英靈【秦始皇】……根據太阿傳回來的檔案，降臨在萬靈殿和東方之地以外的，是【始皇-公子政】。”
“英靈的形態，分化了。”
商鞅沉默的翻看著手中厚重的檔案，許久，才聲音沙啞的開口：“我的小陛下……我的小陛下，還沒有登基成為王，就已經有了守護人民和疆土的決意嗎。真不愧是！不愧是老秦人的驕傲啊！”
“商君，注意你的措辭。大秦的商鞅在兩千年前就已經死了，萬靈殿秘書處的商君既然身為秘書長，那就保持住公正的立場。”魏徵漠然向商鞅發出警告。
他的語調沒有起伏，絲毫沒有被商鞅的情緒影響：“你曾提出的假設，現在看來是正確的。正因為主位英靈尚未甦醒，所以【中樞】和【秦始皇】英靈殿排斥分化英靈的存在，致使英靈【始皇-公子政】只能降臨在從未成為東方疆土的異國。並且，在主位英靈甦醒並降臨之前，萬靈殿都無法向其開放。”
商鞅看著看著，忽然笑了出來，他仰起頭快速的眨了眨眼，試圖在魏徵面前掩蓋自己眼角的淚光：“我的小陛下，回應了中樞，帶著守護之志降臨。魏徵大人，這就夠了。其他的瑣事，我會想辦法——哦對了，我一會兒填寫的外出現世申請表，你記得批一下。”
魏徵的神情漠然：“你哭了。”
商鞅炸毛：“沒有！你看錯了！”
魏徵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眸直視商鞅：“我不說，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商君大人，中樞至今向英靈【秦始皇】，發起過幾次問詢？每一次的問詢，你都在做什麼？”
“九千次。”商鞅沒有猶豫的回答。
魏徵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氣勢卻徒然沉重下來，威勢如山嶽沉重：“長跪帝陵。商君，我明白你身為秦臣的執念，但是你已經逾越了。在我下達處分之前，請立刻退到安全的紅線之內吧。”
他站起身，肩膀上巨大的鷂鷹隨之展翅飛向高空的屋頂。
“至於現世行走申請，無論你遞交幾次，我只能給出同一個答案：駁回。”
“即刻起，禁止萬靈殿秘書處第七秘書長商鞅，參與到任何有關英靈【秦始皇】的事務。”
商鞅眸光沉沉，眉眼鋒利如刀。
兩人視線相對，猶如兵刃相向。
門鎖開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為清脆。
坐在頂層大廳的沙發上邊電焊著手裡的鋼構架，邊等待晚歸人的託尼停下手中的動作，摘下保護手套向大門走去。
“這麼晚？如果是難解決的事，你可以告訴我……”託尼的聲音在看清門口的情形時，將後面要說的話悄然嚥下。
託尼表情嚴肅的看向嬴政身後站著的身材高大的軍裝青年，手臂上的肌肉緊繃，進入戒備狀態。他不動聲色的戳了戳ai管家，時刻準備召喚鋼鐵戰甲衝上去救人。
和託尼相處數月，嬴政也算了解這個男人。看著他這個反應，嬴政率先開口：“我沒有被綁架，他不是對我懷有惡意的人。”
“介紹一下，這是太阿。”
“是我的故人，我手中的劍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