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崢越並不知道此刻時閒的想法,他看著沈清漪興沖沖地跟抱著糖葫蘆靶子的老闆討價還價了半天,實在琢磨不透沈清漪這小富婆有什麼好為了幾文銀子在這浪費唇舌的。

這看耍猴似的看了半天,楚崢越才後知後覺得出了這丫頭原來喜歡吃這個的結論,但見那賣糖葫蘆的老闆也沒有鬆口的意思,他便掏出五十兩銀錠子敲在一旁,對那老闆說道:“這些錢可夠買下你所有的糖葫蘆?”

老闆一見那銀錠子,眼珠子險些瞪出眼眶,他點頭如搗蒜:“夠了夠了,要多少,有多少,兩位大爺慢用,慢用。”

接著將那糖葫蘆靶子塞入沈清漪的懷中,抱著銀錠子彷彿摟著親爹一般小跑著離去了。

“喂別走啊——”

等到沈清漪開口阻止的時候那老闆已走出了老遠,沈清漪不由氣惱地捶了他一把:“討厭!我好不容易才將價格講吓來,你便這樣浪費銀子,你有錢沒地方花了是不是啊!”

楚崢越道:“浪費口舌的工夫,倒不如多花幾兩銀子,人家也只是個生意人,多賺幾兩銀子養家餬口罷了。喏,來吃一根。”

他拔下一根糖葫蘆遞到沈清漪的嘴邊,沈清漪美滋滋咬下一大口,讚道:“酸甜香脆,手藝沒的說。”

她將糖葫蘆遞到楚崢越嘴邊,道:“你也嘗……”

卻正看到楚崢越剛剛拔下一根準備吃。

她尷尬地縮回了手。

楚崢越見此,便將剛拿下的那根戳回了草靶上,接著握住沈清漪的手,歪下頭來,似是想要咬下一顆紅果,卻在低頭看到沈清漪唇上殘留的糖漬的剎那眼神微動,接著忽然向旁一側,蜻蜓點水般吻去了沈清漪唇上的糖。

眼見著快要中秋,大街之上人來人往的置辦著節貨,楚崢越的動作又極快,根本無人注意到方才這令人面紅耳熱的剎那。

然而沈清漪臉皮薄,當即就因為震驚而雙手捂住了嘴,驚恐地後退了兩步,接著罵了一聲“無恥!”便高高地揚起了手。

然而就在這一巴掌即將打下去的剎那沈清漪才反應過來自己才賞過他一巴掌,於是連忙收了手,罵道:“下流!”

“又說我下流,又說我登徒子,又說我油嘴滑舌,其實若要我自己挑的話,我覺得‘風流倜儻’這四個字倒是更適合我。”

楚崢越說完,及時在沈清漪罵出口前奪走了她手中的糖葫蘆,扛著個糖葫蘆靶子眨眼間就走出了幾米。

沈清漪看著那悠然自得的背影,不由默了默。

這貨真的是前世那個運籌帷幄,權傾天下的攝政王?

怕不是誰給掉了包的假貨……

真是不想承認自己曾經百般勾引……啊呸,討好的人是眼前這傢伙。

沈清漪在心底狠狠偷偷貶低了楚崢越半天,抬眼卻見那臭小子手裡的半根糖葫蘆已見了底,趕忙追了上去,道:“就屬這根糖衣最厚糖鋒最薄,給我留一口呀!”

而楚崢越此刻的心思卻不在她的話上。

他越吃,眉頭蹙得越緊。

這玩意上頭的糖衣甜膩膩,裡頭的果子酸不拉幾,到底有什麼好吃的?

然而轉頭瞄向伸手追來的沈清漪,又想到前些日子楚崢陽老神在在教育自己的話。

“女孩子那都是口是心非的,這有一個肯當面跟你把話說清楚的姑娘可不容易,且行且珍惜,再說世上哪還有比我大嫂更美的姑娘?

“單說這樣的出身,這樣的美貌才情,論起聰慧膽識來更是十個也比不得她一個,雖說踏破玄武山之功你我兄弟們不便出面因而記在了嫂子頭上,但這當眾與劉家為敵又是幾個人做得到的?

“依我看,嫂子那般說必然是有緣由的,否則不會動這麼大的氣,再說堂堂男子漢,若連心愛的姑娘都做不到以她的喜怒為喜怒,豈不成了縮頭王八?”

楚崢陽旁的不行,但獲得姑娘的芳心卻是一上一個準兒,再加之這楚崢越身邊又無旁人可參考,便唯有一意孤行地聽從。

於是他便喚來時閒,遞給他一張三千兩銀票,讓他追上那賣糖葫蘆的老翁,吩咐從今天起每天送一靶子糖葫蘆到沈府去。

待沈清漪追上了,最後一顆糖葫蘆正好剛剛下了肚。

楚崢越看著氣鼓鼓的沈清漪聳了聳肩:“吃光了。”

沈清漪看著那空蕩蕩的籤子,知道他是在故意戲弄她,便哼了一聲,踮著腳又摘下兩根來,遞給楚崢越一隻,自己拿了一隻,又幹杯一般裝模作樣地撞了撞,笑得眉眼彎彎,道:“以此物代酒,助世子爺大破西遼,凱旋而歸!”

楚崢越道:“借卿吉言,若我凱旋而歸,倒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賞我一個交代?”

“什麼交代?”

沈清漪不解。

楚崢越認真望向她。

沈清漪的心無緣故地一跳。

天空的圓月倒映著兩人的身影,人頭攢動,川流不息,便顯得兩人那靜靜站立的背影格格不入,好似那圓月立於繁星,待光華盡展,那些點點的星子便都看不見了。

中秋本是團圓之夜,可楚崢越所想卻並非是賞桂花吃月餅,而是策論謀略,刀頭舔血。

他們兩人,一個是逆天而行,放棄轉世反而重生一世的孤寂,一個是山巔白雪,孤傲冷冽,高處不勝寒。

兩個孤獨的人在某一個剎那驟然交匯,如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相偎,似乎在這時沈清漪才猛然驚覺,原來他眼中只有她,她眼中也只有他,同任何的親情友情都不甚相同,哪怕刀山火海,荊棘遍野,他們也唯有並肩而立,執手前行。

沈清漪猛然爆發出一股子說不出的不捨。

前世今生,她都清楚地知道楚崢越戰無不勝的本事,她潛意識裡認為楚崢越便是神,無所不能,但在前世他認真詢問她這個皇后累不累,疼不疼時,她才猛然驚覺,他跟自己是一樣的。

只有他們,才能夠碰撞出那份獨一無二的共鳴。

戰場的拼殺,並非是史書上簡簡單單的一縷墨色,而是真刀真槍,刀頭舔血!

即便知曉這場仗楚崢越會大勝而回,她還是忽然升騰起了濃濃的不捨。

而楚崢越已緩緩開了口。

“——給我一個有關真正的你,一切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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