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才開始接連眨動眼睛。

他正要依照著瓊的話開口,一波更大的暴風雪夾雜著泥土渣子直接噎進了他的嗓子裡。

嗆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

天色徹底黑了。

這波狂虐的暴風雪一時半會沒有要停的意思,吹得範寧根本無法張嘴或睜眼。

好在鞋底莫名穩定的吸附力讓他沒有被從山崖邊吹下去,他看了高處燈塔的方向一眼,終於繼續向前邁開腳步。

單調的隆隆嘈雜聲久了後,反而給人一種病態的安靜和孤獨感,範寧的意識裡自動把它們排除在了聽覺之外,顱內緩緩流動的,只有這首第三樂章的柔板變奏曲。

“咚。”“咚。”

大提琴的第一主題過後,是以低音提琴撥絃的特徵音調開始的第二主題。

前一主題是搖籃曲的氣質,而這裡是潛在的安魂曲體裁因素。

在此刻環境中,它的聲音同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卻在平靜的陳述中始終潛伏,始終保持著開始的節奏,反覆出現在低音層,就像自己交替做著千篇一律動作的雙腿。

範寧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過這種疲憊和孤獨,他想起了前世在某些風雨交加的凌晨出行的感覺,但現在的處境程度至少要在其基礎上乘以百倍,他在後來加入的雙簧管的特殊音色中,聽出了一種淒涼無助的諷刺樣貌,然後,又是豎琴對這一“安魂曲”特徵音調的變化。

“叮”“叮”“叮”

這裡他在寫作時用的是泛音,帶著致幻意味的音色,節奏逐漸放緩,好似再度進入休憩的夢境――實際上沒有,他的雙腿沒有停歇下來,嘴邊不停地呼著白汽,每一寸面板上滲出的汗液都被迅速凍幹,放空的大腦裡只有不安的、光怪陸離的情緒潛伏流動。

接下來的四段變奏,寂寥、嚴謹、深沉,觸及靈性所在。單簧管與大提琴糾纏行進,呈現他所鍾愛的、承載很多往事的“利安德勒”舞曲,然後似嗚咽般的雙簧管復現,對位聲部的大管短促地抽泣,又一次凸顯起“安魂曲”氣質的特徵音節,風雪中的世界逐漸變得更加蒼白單調,低音單簧管、大管和小提琴共同構建起了橫跨三個八度的升c持續音.

按道理說,這個樂章的時長應該在二十多分鐘,但範寧覺得自己對音樂的感知被延展到了一個漫長的程度――貫穿整個長夜、或數個極夜的那種漫長――他認為自己已經爬了很長時間,也聆聽了很長的時間,之後還有很長的時間。

期間,範寧多次回頭,凝望沉浸在無底深淵中的來時山道。

他先是憶起了很多過去的沉鬱不快之事,扎入視野盡頭的陰影久了,想象起那裡有一道注視的目光時,又忍不住微笑,深情“利安德勒”舞曲由慢至快,由三拍子到兩拍子,到了快速的24拍時,甚至儼然能聽到天國裡孩子們的――或其他“自己”的――追逐、嬉戲和歡歌聲。

這種又哭又笑的情緒割裂感一直伴隨著範寧往更高處爬去,最後一個變奏,情緒急轉直下,大笑被突然的悲歌打斷,山谷遠方圓號和豎琴幻境般的泛音同己告別,漸趨平緩,近乎凝固.

不知過了多久後,範寧的身上掛滿了厚重的積雪,最後的一個回頭時,音樂以一個大六度猛然向上翻轉――

“轟!!”

顱內號角齊鳴,絃樂似波濤翻滾,定音鼓砸出警覺的錘擊聲,他看到被潑了濃濃暗沉調子的雲層翻滾活潑起來,從中間溢位了更氾濫的色團。

“或許算是天亮了?”

這是範寧為第三樂章寫的尾聲,在起初的構思裡,絃樂與木管樂器的漸行漸遠之聲,是想去隱喻凡俗生物步入天國前自我淨化、自我深省的漫長階梯。

這道階梯實在爬得有夠久了,而前方仍然還有相當長的距離,他不再感到飢餓,不再感到腰痠背痛,他感到如果停下,就做不到再邁出下一步,如果躺下,就做不到再站起來,同樣,也不能再回頭凝望來時的低空,多餘的資訊將會為他原本就很混亂的思緒再度增添不必要的干擾。

但現在,有另一種很神奇的狀態正處在醞釀的階段,雙腿重複性的動作能讓他的殘餘靈性為之迸湧,彷彿極渴望冀求著某種實體,過去數月或數年累積的求索已繼續到一定能量,引燃了他顱內的強光之燈,裹挾他刺入全新的理解領域中――放眼望去,盡是由史詩感的純粹概念交織而成的風雪,由皮靴點地聲化為的沉重鼓點,以及隨雪鈴聲揚起的狂喜的滔天銀浪。

如今好不容易來到這地帶的深處自己已經經歷過分別了,一次分別,兩次分別,前不久的又一次分別.怎能輕言退出呢?範寧現在就完全浸潤其中,不能自拔,真真切切感覺想要尋找的問題答案就在腦中,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將如鋼印一般地嵌入他的認知之中。他祈求輝光讓他儘快看見“神之主題”,如果無法如願,甚至願意接受任何答案,對一切古老的倘來之物感激涕零。

“re-xi-sol-re――”“re――”“re――”

忽然,他聽見了單簧管的純淨之聲,帶著重複的二度倚音。

極盡流暢,極盡輕盈。

“#fa――redo――――”

在如歌的附點節奏發展之後,和聲又流動至小調,以強音向下八度沉去,陌生的寒意直達鼻息。

“我們享受著天國的喜樂,與塵世大不相同;

人間的喧囂和吵鬧,在天國中杳無蹤影。

我們在這活得和睦安寧,生活如天使一般,度過歡樂的時光;

我們又蹦又跳,載歌載舞,提燈的聖者在天國注視著我們”

範寧終於聽見了少女猶如的歌唱聲,在她將“星軌”拋入天空指路之後。

第四樂章,《天國裝滿小提琴》,

或者是“夏日正午之夢”的最後一階,《孩子告訴我》。

歌詞文字取自於民俗詩集《少年的魔號》,亦是被神降學會教義文獻收錄的“歡歌”,文字中有大量以“聖”起頭的天使的名,有些的出處很明確,有些屬於哪個教會則存在爭議。

範寧拖動著冰柱似的身軀繼續往上,沒有回頭,但他的心絃因某種奇怪而變化莫測的撥動而震盪和明晰,就像分別前所說,不會看到,但會知道。她進入了輝光花園,她會穿過較高處的神性之門,置身躋入此前杳不可得的雲蒸霞蔚之室。

“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突兀地,類似第一樂章引子的雪鈴聲和旋律再起,只是不再閒適柔和,孩子們的野蠻和自私蓋過了稚嫩和歡樂,世界近乎恐怖驚悚地天旋地轉起來。

周圍的凍土綻開裂縫,露出了地下的窗戶和門,處在不完全分化狀態的“村民”們接連破窗而出。

“嗖!!”“嗖!――”

他們一路拖著細長而黏滑的臍帶,癲狂地往下跑,完全無視了範寧的存在,一跑到陡峭懸崖邊,就徑直跳了下去。

這只是範寧看到的情況,實際上可以預見得到整個山脈如此。

他們的目標就是出發之前種下的歷史投影!

f先生在這一輪交鋒中已經徹底跟丟,但那些汙染性的知識是活的,範寧在寫下的引子中改造了雪鈴的特質,而在當下,引子的音響又反過來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復現,成為了終章中與“歡歌”伴生的事物。

不過,這正是範寧預想的效果。

第四樂章他沒寫完後續的伴奏,只為那首詩歌寫了整體的單旋律,以及作了開頭的配器。

這就夠了!

有“夏日正午之夢”的前六個樂章為邏輯,又有《第四交響曲》的前三個樂章為邏輯,這種雙重的神秘學穩定結構可以說絕無僅有他有信心讓音樂的最終走向不會偏移自己的構思,僅憑一個主導的人聲旋律,就把這些扭曲的靈感化為終章後續的配器伴奏部分!

“約翰把小羊放出來,屠夫伯勞眈眈等候。

那溫柔馴服而善良的羔羊,被我們處以極刑。

聖路克宰了牛,一點也不必擔憂。

在天國的酒窖裡,美酒不用付價錢。天使們則會烘好麵包。

每一種美味的蔬菜,都在天國的菜園中生長,有上好的萵苣和豆子。

所有我們想要的,都用滿滿的盤子獻出!”

遠方,瓊的聲線在最初搖鈴聲暴起時抖動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復穩定,不被外界主導,而是保持自我,主導外界,繼續以純淨的詠敘之聲演繹歌謠。

範寧沒有回頭,也竭力避免自己設想什麼場景,即便近前有人也無用,他們肯定無法理解這種狀態,以為她已陷入瘋狂的邊緣,但範寧知道她的寸寸肌膚一定都在張開收容此門和彼門的神性,浸淫於廣袤無垠的真理之中――其實在長夜間,真知就已經從毛細孔鑽入了她的身體,不過是現在才如同煙花般在她腦海裡一連串地爆開,綻放出萬花筒一樣的光芒。

“這裡有優質的蘋果、梨和葡萄,園丁讓我們隨心所欲。

如果你想要獐和野兔,他們立刻跑到街上,帶上許多趕回來。

如果是齋戒的日子,魚兒又開始高興地遊動。

看聖雅寧各帶著他的漁網和魚餌,跑到天國的池塘邊。聖瑪莎一定要掌廚”

原先,“歡歌”的內容完全悖於這異常地帶中的崩壞現狀,但如果是用來稱頌南國的風土人情,恰恰成了再合適不過的歡歌。

投影中會有一股洋溢著熱流的反作用力,將那些蠢蠢欲動的“蠕蟲”牽制住,就像用船錨嵌入石碇,或者用定音鼓聲穩住散亂的節拍,就像自己的身軀被系在“人類”的鎖鏈裡,不致被狂風吹散成移湧中的邊角料。

那些拖拽著臍帶進入投影區域內的“村民”,他們無辨識度的皮與血肉將被剝下,汙穢的臍帶將被剪斷,等待著淨化和排列重組――按照他們原先的“格”的唯一性排列重組,不再雜糅在一起。

或許這也算一種死與淨化,南國投影的“銘記之殼”內,終於有了淨化後的質料作為填充物,有了秘史中最關鍵的人的因素。

以上一切都是範寧的想象。

範寧沒有親眼見到任何事物,除了眼前的濫彩和風雪。

但他似乎感到有些“村民”們從投影中重新站了起來,站到桃紅色光幕的邊緣地帶,正在問自己些什麼,又或許只是精神分裂似的、自問自答的腦中演繹――

“舍勒先生,我的孩子到底告訴了你什麼?”

隨著熾熱之風湧動的狐百合原野上,一位穿著南國特有的鮮豔衣裙,挽著彩色布條挎包的女子在翹首渴盼。

“那不是你們的孩子,是‘生命’為自己所渴望的兒女,生命純真且善良,生命自私且野蠻。你們是弓,孩子是弦上發出的矢。呵,生命從不倒行,但在秘史上留有多道小傷。你們與盛夏和晚風重逢,傷口就會痊癒。”

範寧攀登未停。

“如果拉瓦錫主教不會歸來,雅努斯究竟該何去何從?”

穿著教士服的神父們在對天垂問,背後是虛幻的教堂、銅塑與廣場。

“我所說的話你們要思想。因為凡事主必給你聰明,叫清晨的日光從高天臨到你們,照亮黑暗中死蔭裡的靈,把你們的腳引到平安的路上。”

範寧攀登未停。

天旋地轉的雪鈴聲響交替持續了三輪,每一次突兀、詭異地爆發,都逐漸被女高音撫平。

“世間的一切音樂,都不能與我們媲美,那成千上萬個貞女,開始翩翩起舞時,聖厄修拉也露出笑顏”

直到最後一個唱段的起始處,狂亂不再可聞,伴奏背景只剩下木管流動的旋律,以及由提琴或豎琴在低音區撥奏出的鐘聲。

範寧覺得自己的情緒、思維和理想的純概念和精神化的表達,正在飄離自身,飄向某一未知的高處境界。

“世間的一切音樂,都不能與我們媲美。西西莉婭和她的親友們,都是絕佳的樂手.”

“天使的美妙歌聲,使我們感到滿足,達到天國歡悅的頂峰”

一切音量都在變遠變小,瓊的歌聲在漸行漸遠,皮靴碾碎冰層沒有了聲音,風雪的呼嘯聲也在耳旁滑落。

噗嗤!!――

四周瀰漫著腥臭,全是半透明的不明生物組織障壁,前面被劃開一道口子,裡面乾枯的臍帶、長滿瘤體的血管、壞死的紅黑色畸形器官流淌一地。

噗嗤!!――噗嗤!!――

範寧渾身被黏液裹覆,看不清面部的表情,接連破開一層一層的肉質障壁。

每一次,從天穹灑落的星光都能穿透障壁,沉降在他的手中,形成一把虛幻的紫紅色匕首,他機械地重複著劃開肉質障壁的動作,每次看到其中流出的一堆內容物,都覺得是在敲掉一顆腐爛的西瓜,或是聯想起前世兒時在農村觀看宰豬時開膛破肚的場景。

攀登雪山的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幾天,從破開最表層的封印物,姑且算是跨入“燈塔外部”後,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

叮,咚。叮,咚。叮,咚

終章的尾聲被無限拖弱拖長,好幾天了,到現在似乎只剩下顱內的聽覺殘留,只剩下最後豎琴一頓一頓四度交替的撥奏聲。

可能是幽閉阻塞的緣故,範寧感覺空氣中的氧氣含量一直在緩慢地減少。

在某一刻,透過肉層,他看到地面出現了磚石,前方出現了基座和石門。

接連又幾次劃開後,他跨了進去。

這裡依舊像是特納美術館的佈局,或者不如說,是文森特在後來設計美術館時不自覺地收了燈塔布局的影響。

當然,現在它的裡面同樣被肉質障壁擠得滿滿當當,有些地方似乎還帶上了“裂解場”的特徵,形成了一道道勉強可通人或蓄水的窄廊。

l形、二樓、靠左、走廊的盡頭

大腦處於生理性的缺氧狀態,讓範寧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起來,他接連劃開這些攔住前方去路的肉層,一路摸索著去向這個直覺可能的點位。

沒有任何可供折返、繞行、或徐徐尋找的時間。

走廊的盡頭.

那裡有一幅畫,肖像畫,鑲嵌在木框中的布面油彩,由內斂的黑白褐黃灰等調子組成。

由於隔了數層半透明的肉質組織,能看清的細節僅限於此。

範寧的肺快炸了。

臉上覆蓋著很多碎肉和黏膜,很難受,但撥開也無用,這裡一點氧氣都沒有了,範寧感覺自己在憋氣潛水,而且是已經耗光了近乎全部的肺活量的那種。

範寧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劃開,伸頭起仰望那一頭濃密的羊毛卷髮型,帶著不苟言笑又富有深意的神色,作手持樂譜狀的中年男子。

這,就是文森特或範辰巽的合作人?

神聖驕陽教會的初代聖者聖塞巴斯蒂安?

這可能嗎?

或許參照於其他所經歷之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

“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

範寧的喉結在動,隨著音節逐詞張嘴,試圖吐出這個名字,足足努力了幾次。

但除了嘶啞的囁嚅,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接著,他又在巴赫畫像所持的那張白色譜紙上,看到了一個淡金色的符號。

橫直的不規則的四道折線,就像音樂的四部和聲進行,或是一段四聲部復調音樂的旋律線。

“無終賦格”.

巴赫就是見證之主“無終賦格”!

他不是“掌炬者”,他是“父親”!

按照“格”的定義,後者好像的確更符合世人的認知.範寧的手臂在隱隱顫抖,他好像知道d小調的“神之主題”是什麼了,也知道巴赫是憑藉什麼晉升了見證之主,晉升後的神名為何該如此表述了!

肖像畫在逐漸褪色變淡,那張帶著淡金色見證符的譜紙則反之愈發凸顯。

最後,化為一本薄薄的羊皮冊子,從畫面之上掉落了下來。

範寧將它接起。

「diekunstderfuge」

《賦格的藝術》,後世編號b1080,作者的親筆手稿,壓制‘舊日’殘骸汙染的關鍵之物。

巴赫創作生涯中的最後一部作品,不為任何指定樂器而作,僅表現純粹抽象的音樂關係。

也是穿越前的範寧最後在音樂會上聽到的那次現場!

“神之主題.的確也只有它的主題配得上如此稱謂。”

22條千變萬化的賦格曲,盡皆基於一條極為簡單的d小調主題發展而來,以有限的素材和靈感,發掘出了對位法寫作的所有可能性。

最重要的第22條終曲,僅僅處於未完成狀態,就已經讓巴赫穿過了穹頂之門,如果說寫完的話.

為什麼會未完成呢

這座燈塔f先生千方百計想滲入的燈塔坐落在失常區深處,與“x座標”隔岸相對的燈塔

在解答了相當多的困惑後,範寧不再能去思考由此衍生出的更多困惑,他的眼前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黑斑幻覺,在窒息的狀態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劃開了已經完全褪色、只剩一張乾淨亞麻布的畫框――

嗤!!!

裡面露出了一扇好像是彩窗狀的事物。

他沒有細看,直接撞了進去,跳了下去。

呼吸突然一瞬間通暢了,但是,體力已經油盡燈枯,僅僅不到兩米的高度差,他先是雙膝跪地,然後側身完全跌倒。

撲通!!

“哈哈?哈哈哈哈哈!”

蓬頭垢面、衣衫破爛、裹著厚厚黏液的範寧躺在地上,先是訝然的笑,再是身心俱疲的笑,最後是徹底釋然的笑。

“.羅伊也祝願您此行順利很多時候,在遠行終點等待著人們的,沒準就是自己早已相逢的事物依我看,重新發現自我的過程說不定就是‘朝聖’的意義呢.”

在阿派勒戰區開設告解室時,羅伊小姐最後的那句祝願,想不到以這麼一種離奇的方式實現了?

遠在北大陸為了舊日交響樂團的人員招募而進行“夢境面試”時,所意外發現的外界那層厚厚的不明生物組織

範寧的心臟在重重跳動,意識陷入無邊的晦暗。

被扭曲崩壞的千瘡百孔的記憶亟待重新癒合,秘史千頭萬緒,糾纏虯結,重臨失常區的天國也許是更遠未來的註定宿運。

但至少在明日,他將回歸塵世。

現在,他累了,眼皮失去控制地逐漸合攏。

金色的氤氳霧氣、色澤閃耀的管風琴、整齊的長條紅木椅、擺滿蠟燭架的廊臺、飾有弧形石膏線的廊柱、植物紋樣的厚重垂簾、透出微光的穹頂天窗.

最後一刻,範寧的視線在指揮台上歸於閉合的黑暗。

那裡靜靜插著自己此前從“裂解場”底部向“後室”扔出的指揮棒。

朝聖告一段落。

這裡是啟明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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