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絞殺是徹底來了興趣。

“真是有趣.”

他眯起眼睛,發出低沉而渾厚的聲音。

絞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愉悅的神情:“這種在人群中不斷醞釀著的恐慌、不斷膨脹的殺意……這不就是給躁動的人們提供了絕佳的犯罪藉口嗎?”

他當然能理解,這會帶來怎樣的混亂。

但怎麼說呢……——反正他也不在湧泉島上生活,當然有立場來看熱鬧。

他厭惡那些自以為是的普通人,更討厭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司狗。

而這種在民間不斷髮酵著的混亂,往往都會籍著嫉妒與仇恨而膨脹。

首當其衝的便是那些平日裡被人所恨,其他人卻拿他們無能為力的“精英”。

正因為自己無力報復,所以便發出影片、遙控其他人來為自己剷除仇敵。

如果“狼人”在幸福島上出現,那麼絞殺立刻就會讓手下去做個影片、預告接下來“狼人”就要謀殺天恩集團的員工了!到了那時,無論是自己動手、亦或是看著其他人動手,恐怕都會感到快樂吧。

“確實如此.”

而面對絞殺的諷刺的言語,小雅卻只能幽幽嘆了口氣:“也是從那之後,湧泉島就亂了起來。

“因為宣稱自己是‘狼人’的犯罪預告實在太多了。

就算執行部不斷的抓捕、闢謠,也總有漏網之魚。

“而因為大量混雜的錯誤情報,人們也無法第一時間確認,真正的狼人所放出的預告究竟是什麼……“一方面,人們拒絕因為‘被狼人所操控而犯罪’而負責,因為任何人都有可能被狼人感染。

至今為止,‘狼人’感染無辜者的規則仍舊還不清楚,在所有人都有可能成為新生的‘狼人’的情況下,一切對狼人的敵意與針對、未來都有可能危害到他們自身的利益。

所以人們拒絕將那些‘疑似被狼人操控而犯法’的人視為有罪。

“可另一方面,還有人利用了這種恐懼,在偽造‘狼人預告’、或是將自己偽裝成‘被狼人操控的人’。

“往往只有在公佈‘某一次的狼人預告是謠言’的時候,才能將遵從著這一道預告而前來犯罪的人逮捕。

換言之,假如某一次的預告是真實無虛的、的確是最初那個‘狼人’所發出的,那也就意味著,他其實並沒有派出‘狼人’。

“可這些明明沒有被狼人所控制、卻仍舊選擇幫助狼人的普通人,就成為了被他操控的狼人。

他的目的達成了,而他們也將因此而脫罪.”

美人魚小姐為湧泉島上傳遞著的墮落與惡意而哀嘆著:“有人看到自己的仇家恰好在被狼人預言的範圍內,於是就直接動手仇殺了對方,隨後便堅定的聲稱自己已經失去了記憶、是被狼人所操控了;也有人其實並沒有什麼仇家或者一定要殺死的物件,他們遵從著網路上的‘狼人預告’而去犯罪,將自己隱藏在‘狼人’之中、透過這種手段來脫罪。

“而他們實際上,只是希望自己殺人也不需要負責、或是乾脆在享受打破了自己平凡生活的那種刺激感……”“——但是,已經停不下來了.”

絞殺搖了搖頭,以近乎悲憫的態度垂下目光、發出虛偽的哀嘆:“說到底,人們心中原本就有這些惡意。

只是它們都被其他的東西所隱藏、所掩蓋、所束縛。

“而狼人僅僅只是誘發了他們心中的惡,給了他們‘釋放本我’的一種可能。

於是人們就立刻墮落了。

“你說他們是假裝自己被狼人所控制的?你又如何能判定這一點呢?或者說,被狼人操控與否,難道有一個不可取代、無法仿造的標誌嗎?”

絞殺反問道。

不等小雅回答,他便自問自答:“答案是,沒有任何區別。

“無論是被‘狼人’的靈能或是什麼所操控而犯罪,亦或是被‘狼人’的傳說所操縱著去犯罪、其本質沒有任何不同。

哪怕他們沒有失去記憶,但他們在動手的那一刻、也已經成為了‘狼人’、穿上了‘狼皮’.”

——真是有趣。

絞殺心中對這件事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某種意義上,“狼人”所做的事與教父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教父言傳身教,透過自己的影響力來將信任植入到了每個人的心中;而狼人則與之相反,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將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植入了每個人的心中。

仇恨與矛盾,往往是相互的。

就如同囚徒困境。

現在才僅僅只是第一波,是弱者對強者發起的復仇。

而等著人們逐漸熟悉了“狼人”、甚至於適應了“狼人規則”,強者們就要發起反擊了。

他們也完全可以利用狼人規則,甚至掌控它。

只要他們不進行“闢謠”,來否認某一道“狼人預告”是謠言——或者說,七巨頭甚至可以自己來發布“預告信”,做任何他們想要做的事。

如果他們將這次預告視為“由狼人親自發出”,那麼為此而做了髒活的人也都將因此變為無罪。

換言之,他們就可以由此而摘去由巨龍所施與的、有關“權力”的鐐銬。

——這可比培養“英雄”什麼的簡單多了。

一旦狼人真的成為了一種共識,一種規則。

那麼肯定也是原本就掌握了話語權,掌控著舊規則的人、更容易適應新規則。

而這點,與教父發起的“扶濟社運動”就更類似了。

任何人都可能是扶濟社的一員,所有扶濟社的成員都將互相幫助。

既然如此,不加入扶濟社就會變成一種損失;而加入扶濟社,就要遵從扶濟社同樣等級森嚴的內部規則。

在這種情況下,當位高權重的公司董事們發現了這件事、並且當他們意識到根除扶濟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之後……他們理所當然的,就會融入到扶濟社的新體系中。

至於他們是否願意遵從以教父為核心的新秩序,亦或是選擇另立一個核心來搶奪教父的話語權……其實也都無所謂。

因為究其根本,他們這些權力者,都已經被吸納併成為了扶濟社的一員。

到了那時,原本與他們這些無碼者敵對的“公司高層”,就反過來成為了與他們共邊的友軍。

他們這些無碼者,作為扶濟社的一員,就成為了扶濟社高層的“財產”、“盟友”、“同伴”。

他們無法透過傷害無碼者或是其他底層人的方法,來獲取扶濟社內部的支援。

利益與立場,在此刻就達成了統一。

原本作為七巨頭而完全不受民意所限制的權力,突然就需要扶濟社其他成員的支援了。

到了那時,他們就擁有了真正的“話語權”。

這正是教父對他們所講述的願景。

而這,與“狼人”沒有任何不同。

在湧泉島的居民們還在為此而感到迷茫之時,絞殺已經理解了“狼人”想要做什麼。

他也想要和教父一樣動搖這個時代,利用服從自己的“人”所形成的新規則、來徹底毀滅以人與人的關係所形成的舊秩序。

只是,那並非是和平,而是動亂;並非是信任,而是懷疑;並非是友誼,而是背叛……——並非是讓“被人們所愛的人”儘可能的活下來,而是讓那些“被人們所恨的人”,最先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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