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羅素此刻心中宛如明鏡一般。

他終於理解了,為什麼無知之幕那樣懇切的想要與劣者作對、想要折磨他……那正是託瓦圖斯的“命運”。

他所揹負的命運是“不和者”。

而既然是“不和”,就要首先選定一個“與之不和”的目標。

按理來說,他只需要站在最高處,不斷給人設伏就好了。

就像是那種動畫小說裡的幕後黑手、滅世魔王。

隨便選定一個目標,不斷為其設立麻煩、將其折磨致死。

然後再換一個。

但那樣的命運太過無趣。

他作為繼承了“不和者”的特殊個體,希望能以另一種方式執行自己的命運。

於是,他開始測試。

是的,測試……因為託瓦圖斯還沒成年,他其實還不必執行自己的命運。

他只是看看這樣是否足夠有趣。

他從高高在上的董事之位下來,給自己選定了“下城區”的身份。

他開始拉攏他人、組建勢力,想要對抗的假想敵正是“劣者”。

那個無比強大、十分矛盾,因自我折磨而變得異常有趣的男人。

劣者因自己的命運而痛苦。

他因自己的命運而渴望死亡,卻又因自己的命運而變得異常強大——因此還無法觸及死亡。

如此看來,獨屬於精靈之間的“道德”,就是不能阻擋同族的命運。

明明半精靈是誕生就要被處死的,但劣者卻能安安穩穩的活下來——這正是因為劣者的父親揹負的命運是“對立的婚姻”,劣者才能作為這一命運的延續和證明,而特別得到了“能活下來的寬許”。

因此託瓦圖斯無法直接擊殺劣者。

這也正是他所樂於見到的。

可以說,劣者就是託瓦圖斯精心給自己挑選的“高難敵人”;劣者身上纏繞著的命運,正是他給自己設定的“額外條件”,來讓自己的行為受到侷限。

在重重受限的情況下,竭盡全力與其“不和”。

這就是託瓦圖斯在做的事!……結果還真是哥譚風的劇本。

羅素咂了咂嘴。

只是不同之處在於,這個“小丑”異常強大……強大到需要經過重重自我封印,才能勉強與“蝙蝠俠”公平對抗的程度。

如此一來,卡瑪爾瑟一直和託瓦圖斯保持聯絡的理由也就知道了。

並不是董事會需要派出一個同族作為“間諜”打入到下城區。

他們完全不需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下城區遠沒有那種程度的分量。

只是為了讓同族完成命運的特殊道德,他的同族們才能容許、預設託瓦圖斯進入下城區胡所非為——哪怕託瓦圖斯僅僅只是在“試執行”。

明知“無知之幕”背後的操控者,也不去加以阻止。

而卡瑪爾瑟反倒是他的監視者。

他必須時刻監視託瓦圖斯,確認他不會真的殺死劣者、破壞卡瑪爾瑟自己的命運。

他們之間的溝通,情報的交流,都不過是副產品。

如此一來……羅素也就猜到了這個陰謀真正的編織者。

——正是卡瑪爾瑟。

或者說,卡瑪爾瑟肯定是幕後推手。

他的目的就是一口氣耗盡下城區的價值,隨後乾脆破壞掉下城區這個土壤……用這種方式來阻止託瓦圖斯繼續與自己的兒子劣者對抗!精靈並不畏懼死亡,因此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興奮過頭而選擇過於冒險的行徑。

但劣者不同。

卡瑪爾瑟是那樣不希望劣者因意外而死……從這點來說,他竟然隱隱契合出了一種屬於父親的心態。

這樣一來,這個計劃的矛盾之處就可以得到解釋了!明明下城區還有價值,為什麼突然就要涸澤而漁了……恐怕“涸澤而漁”的只有幸福島。

就是因為卡瑪爾瑟的特殊需求,讓他需要儘快毀滅下城區,至少毀掉這一期的下城區。

既然如此——羅素推斷,卡瑪爾瑟除了這個陰謀之外、肯定還準備了其他備用手段。

會是什麼?——那批晶片!想到這裡,羅素立刻意識到了更進一步的真相。

那批晶片有問題,而且是能夠毀滅整個下城區的大問題……所以卡瑪爾瑟之前釋出任務時才會特別吩咐他們,不讓他們破壞那些晶片。

——那麼羅素就要反過來,破壞掉那些晶片!……等等。

羅素突然反應了過來。

難道那些天使,並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抓捕這些法師……而是希望摧毀那些晶片?倒也有可能。

天使本性崇善——殲滅法師是使命,但救濟、保護無辜者是天性。

如果他們透過某種途徑得知,這批晶片足以殺死整個下城區的住民。

恐怕他們會放棄殲滅法師的機會,轉而優先摧毀那些晶片。

所以樂園鳥才孤身一人前來,走之前還特地給他裝了個竊聽器。

就是為了能確保她破壞晶片時,這些法師們不會接近她身邊!……真是多虧了託瓦圖斯這個大漏勺。

如果沒有他毫不避諱的說著這些話,羅素還真沒法推斷出事情的真相。

那麼羅素要做什麼就很清楚了。

那就是儘可能的拖住這些法師們,不讓會議結束。

拖到晶片被樂園鳥銷燬、破壞……再拖到劣者就位,翠雀的轟炸準備完畢。

於是理髮師抬起頭來,看向託瓦圖斯。

“……精靈都和你一樣自負嗎?”

理髮師的眼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明顯的、卻又恰到好處的排斥感。

那是屬於“守序者”對“無序者”那種獨有的厭惡與排斥。

而對此,託瓦圖斯只是笑了笑。

“沒人和我一樣.”

不和者的言語之中,充滿了極強烈的自信、以及壓倒性的存在感:“在精靈之中也是如此——我是獨一無二的.”

“自戀也要有個度,不和者.”

麥芽酒雙手抱胸,毫不留情的罵道:“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胡話?“如果理髮師是上城區的間諜,他剛剛什麼都不說就好了。

就算上城區真的有間諜打入了我們之中,他也絕對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

這位戴著眼鏡、有著棗紅色長卷發的知性女人,顯然對理髮師有了相當程度的好感與信任。

她根本不遮掩自己對精靈的惡意,也是除了絞殺和理髮師之外、唯一敢於站出來直接罵託瓦圖斯的人。

理髮師有些訝異的看向麥芽酒。

……她怎麼敢的?“是不是很意外?”

絞殺笑了笑,發出渾厚低沉的聲音:“因為麥芽酒真的很強.”

“那麼,她剛剛說自己的實力不如老師的百分之一……是謙虛嗎?”

理髮師向絞殺詢問道,同時不著痕跡的又開了一個新話題。

絞殺聞言哈哈大笑。

除了全熟之外,其他人嘴角也或多或少的露出笑容。

白獅子大笑著答道:“那是因為,她的老師就是舊時代法師裡最強大的那個!”

原來如此。

理髮師臉上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全熟”作為一位欺詐師、之前也明明對託瓦圖斯冷嘲熱諷的唸了兩句,可自己在提出反對意見時,卻莫名其妙跳出來攻擊自己。

原來是麥芽酒的舔狗啊。

那這些事就能完全說得通了!之前是因為麥芽酒先諷刺出聲,所以他才跟著一併諷刺;而之後在託瓦圖斯說出了詳細計劃之後,麥芽酒認為這的確有道理、於是全熟立刻修改了自己的立場——甚至更進一步的選擇“賣掉其他空島上的法師”。

那是為了給麥芽酒做反襯,以此顯得她的話反而是更為“保守”的一方、更容易被其他人接受。

而這個時候,理髮師跳出來全盤否定所有人的思路。

“全熟”當然要在麥芽酒出聲之前,就站出來反對理髮師。

正如羅素之前的分析一樣,全熟的確是一個膽怯的懦夫。

否則就算是墊發言,全熟也不可能第一時間就想到拋棄同類來求生的念頭……那麼一個如此膽怯的懦夫,又怎麼敢於在他什麼都沒說的情況下、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他呢?這並非是他慌了頭,也不是他欺軟怕硬。

只是他習慣性的在給麥芽酒“墊發言”——他以一個嚴重到甚至有些過分的控訴起手,這樣麥芽酒就能當好人來勸和、拉架。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次一頭撞上了前所未有的鐵板!就像是打算在開團之前騷一下、吸收一下對面的控制技能……結果萬萬沒想到,他剛漏了個頭出來,就被理髮師一套滿血帶走……隨後就是他們潰不成軍,而他要背首鍋。

之前全熟沒有繼續垂死掙扎的申辯、卻也沒有道歉認慫的原因正在於此。

因為他其實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不清醒。

在羅素說服了所有人的時候,全熟最重要的東西已經沒了。

那就是麥芽酒的好感、以及他的面子……甚至可能還有麥芽酒的信任。

理髮師瞥了他一眼,感嘆著微微搖了搖頭。

怎麼說呢……舔狗是真滴牛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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