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大概能想象到當時是什麼情況。

年僅十六歲的翠雀,懷著毫不動搖的決意、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祖父。

而在此之前,一帆風順的平淡人生突遇變故。

在沒有做錯任何事的情況下墜入深淵。

“那是我所能做到的、最正確的行動。

但如今想來,依然會覺得懊悔與悲傷.”

翠雀無奈的笑了笑:“如果再讓我來選一次,我在認真思考之後、恐怕依然會如此做。

“但那並不妨礙我,依然為此而感到痛苦.”

那是理性所認可、卻被感性所拒絕的“正確答案”。

翠雀懷著那種理性來行事,心卻依然會被感性所觸動。

那是每個人都是抱著愛來行動,互相折磨……直到所有人都徹底崩潰的困境。

就像是在有一片齒輪已經變得破舊、崩壞的情況下,仍然盡力維持著之前那樣運轉的機器一般。

雖然絕望,但是還沒有絕望到極限。

因此還無法憎恨、無法憤怒。

真切的悲傷、愛與殺意交織在一起,同時又絕無半分恨與怒。

在這樣心靈之中長久釀造,才誕生出了“致死之愛”。

“……這果然距離惡魔已經只差最後半步了.”

羅素光是聽著都有些後怕。

僅僅只是聽著翠雀那輕描淡寫的言語,他就感受到了那份痛苦與絕望。

若非是翠雀的心智強大、意志堅強,恐怕她早就墮落成為惡魔了。

此刻再看向翠雀那溫和沉穩的笑容時,羅素心中對這份笑容的重量便多了幾分體悟。

……怪不得,翠雀的笑容與言語總能使人安心。

因為那並非是無憂無慮的天真笑容。

而是在經歷過絕望,捨棄了許多,最終抵達彼岸的複雜笑容。

“那麼,你又是如何覺醒的靈能呢?”

翠雀輕聲問詢著。

但羅素卻沉默了。

那並非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

他自己其實都不知道,自己那本欲到底是什麼。

比起劣者的出身、翠雀的生活,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羅素自己所經歷的苦痛似乎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在翠雀面前,他一時之間竟然感到了羞愧——那是因苦難不足以言,而產生的踟躇。

“……暫時不說,可以嗎?”

“沒關係的.”

翠雀卻是寬和的笑了笑,低聲安慰道:“不管你是無法說出來、還是說不出口,亦或是心中朦朧模糊……都無所謂。

“當你想說的時候,我會一直在。

不管是在什麼時候,在哪裡……這是我作為你的長官,對你作出的承諾.”

“……只是長官嗎?”

羅素忍不住發問道。

聽到這話,他總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假如要形容的話,那應該是一種“認知落差”。

自己已經對翠雀的過去有了許多認知,可對方仍然對自己一無所知——這份認知之間的落差,產生了一種心與心之間的重力勢能。

讓羅素光是看著翠雀,就會想要向她敘說些什麼。

看著有些坐立難安的羅素,翠雀有些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耳朵:“不然呢?”

“我只是想……”“在想怎麼泡我?”

翠雀笑眯眯的,直截了當的問道。

她說著,微微提起了自己的左手:“這手還牽著不想放呢.”

這讓羅素頓時面頰變得紅了些許,觸電般的鬆開了翠雀的手。

但就在這時,翠雀卻非常自然的伸手追了過去,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翠雀的右手撐著臉頰,笑眯眯的側臉望來。

她雪白的髮色凌亂的垂在耳邊,顯得有些慵懶。

“我也沒說不可以.”

她湊過來,在羅素耳邊輕聲低語著:“但你想好了嗎?我的愛可是有毒的……我曾經就殺死過了最愛的爺爺.”

“我……”羅素張了張嘴。

翠雀輕笑一聲,輕輕鬆開了羅素的手。

“你遲疑了.”

她肯定道。

“……是.”

羅素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他也的確對翠雀有些好感,但那更接近聽完故事之後的頭腦一熱。

但如今稍微冷靜下來,會發現那也不過是“喜歡”,或者還有些許“憐憫”和“尊敬”。

還遠到不了“愛”的程度。

更不用說是付諸生死。

“遲疑了才好.”

翠雀的嘴角微微上揚,欣慰的說道:“會遲疑,才說明你有在思考。

你對感情是理性的,認真的……這很好。

“我並不想要短暫的戀愛關係。

不然的話,我在上學的時候就有男朋友了……雖然這麼說有點自吹,但我其實覺得自己還是蠻可愛的.”

羅素認同的點了點頭。

她的確是稀世的美少女。

只是坐在外面,都會被人搭訕的程度。

即使以羅素那被養叼了的審美來說,也稱得上是美麗大方。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被翠雀輕易魅惑。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換個人來講述這段過去,可能羅素心中只會有憐憫、悲傷和悵然,絕不會有這種“喜歡”的衝動。

像是察覺到了羅素在想什麼,翠雀也直言道:“我也覺得你長得很可愛,很合我的胃口。

所以才會對你說這些事。

“但是,我想要的……是一輩子的永久盟約。

如果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我們對彼此的瞭解就又太少了。

光是容貌、能力、出身、表象的性格,也還遠遠不夠。

為這份感情所要付出的決心、認真、責任,更不是在初次約會的時候,一張嘴就能承諾出來的.”

“……咦?”

羅素怔住:“這算是約會嗎?”

他還以為只是單純的心理治療。

“你可以理解為是,也可以理解為不是.”

翠雀湊過來,摸了摸羅素的頭,露出溫和的表情:“對有些女孩來說,光是一起散步就是約會了;而對有些女孩來說,一起出去吃飯、玩樂也只是普通相處.”

“那你呢?”

“我都可以。

主要看你怎麼想.”

她伸手輕撫左胸,那是心臟的位置。

翠雀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敢輕易愛人了。

被我愛上,也不是什麼幸福的事……我都不敢想象,那樣的愛中會釀出怎樣的新毒.”

“……我也認識一些女孩。

但她們對自己選取物件的真實標準、對自己的情緒和所思所想,都是諱莫如深.”

羅素感覺自己有點不會了:“你倒是毫不避諱.”

“她們有像我一樣殺過那麼多人、那麼多惡魔嗎?”

翠雀撐著臉,微笑著說出了可怕的話:“在深切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醜惡,理解了自己真正的內心之後……一個女孩對童話的憧憬就結束了。

我需要認真去考慮的,是未來的現實。

而不是虛幻的夢與幻想。

“……說到底,我也想過著那樣平凡的日子,做著女孩該做的夢,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將最後一口水果茶飲盡,提起杯子對著羅素抖了抖,隨即起身。

而在這時,烤肉終於端了上來。

翠雀先幫羅素拿來了筷子、盤子,並給羅素倒了杯檸檬水,幫他把熱牛奶換成了新的。

隨後她才把自己的那一份拿來,並分給了羅素盛滿的蘸料碟:“我記得你喜歡吃不辣的。

所以乾料和醬料都給你拿了一份,要添的時候跟我說.”

“啊,是的……謝謝.”

羅素接過之後,小聲道:“我有點貓舌頭的。

吃不了辣的和燙的.”

他有些奇異的錯位感。

他第一次在和其他人出來吃飯的時候,體會到這種“坐在座位上完全不用動”的感覺。

就像是他才是約會時被照顧的、作為女性的那一方……而翠雀更像是坦然、成熟而又主動的,可靠兄長般的角色。

當翠雀重新落座的時候,還幫羅素帶來了一次性的餐巾。

她把羅素扯了過來,幫羅素仔細戴上餐巾。

防止烤肉的汁液濺到身上,弄髒衣服。

那一瞬間,羅素有些莫名的、說不清言不明的觸動。

翠雀坐下之後,接著之前的話題,輕笑著說道:“但怎麼說呢……或許貧窮也是一種病吧。

光是看著它的病例書,就知道夢與幻想是一種對病情不利的、忌口的飲品。

就像是酒一樣.”

“我倒是覺得……這個世界才是真正有病的那一方.”

羅素低聲說道。

翠雀定定的注視著他,隨即緩緩點頭。

並錯開了目光,將烤肉夾起並放到熱好的烤肉盤上。

“是啊,”她輕聲說道,“我有時也會這樣想。

“一個又一個的朋友,在我面前墮落、或者犧牲,我保護著無辜者的生活、奪走同樣無辜之人的生命。

“有人只是生活就已經竭盡全力,有人則在用盡全力的破壞著他人的生活。

有人什麼事都沒有做錯,就要體會絕望……有的人犯許多次錯也是不痛不癢。

“有的人從出生之後,連面容都變得像是野獸一樣;有的人一直活著,過了一千年都沒有衰老。

“如果說是世界病了的話,我反倒是會感到欣慰。

畢竟只要是病,就有治好的那一天.”

翠雀一邊幫羅素翻動著烤肉,一邊頭也不回的輕聲呢喃著。

就彷彿只是自言自語。

“……倒不如說,我怕的其實是它沒有生病。

我怕這個世界原本就應是這樣的……那不才是最深的絕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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