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這位先生救了我們所有人一命!”

在鏡頭前,中年機長搓著手,顯露出激動的面容:“不只是我們,不只是這艘空艇上的所有人,還有地面上的無辜民眾啊!”

他看上去大約有四五十歲,鬢角處有著鴿翅般的靈親特徵。

這代表他的靈親是鴿形目的某種動物。

一般來說,空艇機長只會從“鴿子”中選擇——至少要有著鴿類那種能夠感知星球磁場的能力才行。

在大海上方,遠離浮空島的地方,空艇接受不到空島的網路訊號、無法連結地圖進行導航。

而空艇一旦離島,除非抵達新島嶼、否則就連補給都做不到。

陸地上全是輻射與詛咒根本無法停靠,而其他幾座浮空島更是相隔甚遠……這意味著,這些在空島之間航行的機長們,只能透過經驗和本能來進行導航。

所以,那些傭兵才不敢將機長直接幹掉。

除非他們中也有“鴿子”,否則只能墜落於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

這個世界沒有飛機——巨龍們嚴格規定了載人飛行器的極限高度,因此除近地面的直升機外,想要跨海輸送就只能使用空艇。

而在沒有網路的情況下,想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救援目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僅靠自己的力量,更不可能從海里爬回浮空島。

因此只要墜入大海,就可以直接宣判死亡。

“空艇當時剛離開崇光島不遠,那些人就過來將我劫持——我的副機長和助理,直接被他們殺了!”

男人非常激動的說道。

“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小琉璃詢問道。

“他們拿著槍過來,威脅我們。

並且把我捆在了椅子上,讓我無法發射訊號彈聯絡地面。

“我看到他們給我的副機長打了一針什麼東西,然後我就聽到他沒動靜了。

那夥暴徒之後用物理連結協議,拿到了他的許可權,就把他和我的助理丟了下去。

他們要求我儘可能慢的飛行,要兜圈子、儘可能晚抵達幸福島……“我當時被捆著,除了控制空艇的方向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無法加速,無法減速,無法抬升也無法降落……我只能服從他們!”

“是,我理解……”小琉璃用很溫柔的聲音,輕聲安撫著劇烈喘著氣、身體都有些顫抖的機長:“那之後呢?他們偷走了副機長的許可權後,做了什麼事?”

“好像是……傳了什麼程式。

應該是某種能讓人陷入沉睡的病毒,他們之後在廣播的時候提過.”

機長對此也不太清楚,只能儘可能的解釋道:“二等艙和三層艙是公共艙室,但是頭等艙是獨立艙室。

頭等艙的客人如果想要進入、離開自己的房間,或者購買什麼服務,都會用到一個臨時生成的、一次性的電子鑰匙。

這個電子鑰匙有個人認證編碼的授權,可以直接從個人戶頭上扣款,因此是可以安全連結。

“他們用一個病毒,感染了這個電子鑰匙,讓所有頭等艙的客人都睡了過去——除了這位英雄!”

機長說著,將崇拜而感激的目光投向了羅素。

聞言,小琉璃身後戴著墨鏡的工作人員立刻順著機長的目光,將鏡頭和話筒對準了站在阿米魯斯身邊的羅素。

雖然羅素也是第一次接受這種規模的採訪。

但上一世作為公關經理,長期與媒體打交道的經驗,讓羅素如本能一般、臉上浮現出了恰到好處的虛弱笑容。

他的身體微微傾斜,弓起身子、似乎想要掩飾自己受創的後背。

但又因為疼痛而下意識的繃直了脊背。

當然,這些其實都是羅素的演技。

——雖然羅素對成為壞日所說的那種“娛樂英雄”,心中還是有些抗拒。

但他的理性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只能這麼做。

壞日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手,自己更不可能道德綁架壞日、強迫他出手拯救乘客;他也不可能跟著壞日一同逃走,不去管這些無辜乘客;而他既然已經動了手,那就只能成為“英雄”,否則他就會背上殺人罪。

從最開始,他就沒有選擇。

那麼,就算心裡不舒服,就算不那麼認可……在外人、在媒體面前,羅素卻絕不會因為任性或是心情不好而掉鏈子。

他最為擅長的,就是剝離自己的個人傾向,在工作時進行最為理性而有效的公關處理——這是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養成的“討人喜歡”的本能。

並非是用尊嚴、也不是用禮物,而是智慧與真情——也即是理性與本能。

既然決定要做,就要盡力做到最好。

而不是因為顧慮、遲疑,把別人已經為他鋪好了的場子玩爛。

羅素從看到小琉璃的瞬間,就開始了自我調整。

如果對方水平不夠,恐怕根本意識不到羅素的這些小動作。

但羅素猜得沒錯,這位攝像師大哥非常敬業——他第一時間就給羅素顯得有些虛弱、卻依然堅強的笑容來了一個特寫,緊接著又兩步跨到羅素身側,保持鏡頭絲毫不晃動的情況下,給羅素浸滿鮮血的背部來了一個側面特寫。

羅素的餘光透過機長室觀察窗的玻璃,從外面那架粉色直升機的熒幕上看到了自己的鏡頭、確認著自己的形象。

直到這時,螢幕中也始終沒有出現過阿米魯斯的面容。

至多隻出現了他的半個身體,更是沒有拍出他的尖尖耳朵。

這顯然是刻意控制的結果。

羅素心裡當時就對這夥媒體記者的水平有了數。

這波啊,我們這波就是遇到高手了。

畢竟預判這種東西,是隻能給高手的……低端局直接碾壓就可以了。

胡亂進行千層餅思考,反而就容易變成小丑。

在羅素看來,小琉璃這夥人的水平看起來還算是可以的。

“真的是一位非常英勇、英俊的少年英雄,看來在對抗來自巴別塔的歹徒時受了不輕的傷!”

小琉璃先是第一時間給出了肯定的基調。

隨即,她立刻又好奇的發問道:“我想請問一下……這位……嗯,少年,也是頭等艙的客人嗎?”

言下之意,這就是在準備詢問羅素“既然其他人都睡了過去,你又怎麼會沒事呢”這樣的問題。

——記者就是民眾的眼睛、民眾的口舌。

他們所好奇的問題,記者就必須替他們問出來。

而在羅素這裡,這個問題是繞不開的。

“……是的.”

羅素輕聲應道,用盡量簡短的言語回應。

他選擇發出比平時更輕一些、更具透明感的聲線,以此表現出一種有些虛弱、卻強打著精神維持禮節的“禮貌少年”的姿態:“雖然可能看上去比較年輕……但我其實已經成年好幾年了.”

以自己的個人形象來說,這樣應該會更加討人喜歡。

與此同時,也是為了向小琉璃和鏡頭對面的民眾們,傳遞出他與這些匪徒搏鬥時、精力體力已然耗竭的資訊。

這樣以小琉璃的情商,肯定就不會一直抓著羅素不斷詢問。

因為她也知道……如果問出什麼東西還好。

假如沒問出來的話,人們就會為她的“不懂事”而對她產生厭惡感。

他們對羅素的好感越高,這份厭惡就會越重。

作為一個維持自己人設的“偶像型記者”,她斷然不會做出這種危害到自己的行為。

小琉璃果然如羅素所料的,只是思索了一瞬間,便決定接上羅素的話頭:“我剛剛看到您的時候,其實也很驚訝……”“因為我看上去……很年輕嗎?”

羅素輕聲接道。

他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表情,卻又認真的答道:“但我其實已經從崇光大學畢業了,拿到了碩士的學位.”

“真是看不出來!”

小琉璃這次的感慨中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崇光大學可是最難考的大學之一!冒昧問一句,您的專業是……”“啊,我是雙學位碩士.”

羅素的聲音又小了一些,像是對吹捧自己的不太好意思般,小聲補充道:“義體配裝與維護專業,還有資訊保安專業.”

“這兩個專業,可是崇光大學最好的三個專業中的兩個!”

小琉璃在一旁捧哏般的幫羅素,在觀眾面前吹捧著:“義體配裝與維護、以及資訊保安和情報控制,這三個專業是崇光集團最為優勢的技術!”

當然,她的話倒也不假。

這的確是崇光大學最好的兩個專業。

不然就算他在天恩集團這邊有一個從沒見過的董事舅舅,也不可能直接給他安排到總公司工作。

他如果出了什麼岔子,也肯定是會折損他舅舅這些年在公司積累的資源的。

“如此柔弱、而又如此優秀的少年,卻在危機面前爆發出了那樣的勇氣——”粉發的貓耳少女如此感慨著。

她也意識到,這個看上去很是柔弱、像是奶貓般的男孩,不是她可以輕易拿捏的。

但該問的問題還是要問。

她用比較委婉的方式,詢問道:“那麼,你能第一時間擺脫那種病毒的控制,是否也與你的專業學識有關?”

這其實也是在幫羅素墊一下了。

羅素只需要含糊著應下來,這個話題也就過去了。

畢竟崇光大學的雙料碩士,能做到這種事也不算奇怪——至少那些對巴別塔瞭解不深的普通民眾、還有小琉璃自己,都是意識不到這個答案哪裡有問題的。

然而羅素卻知道,巴別塔的病毒根本就是無解的。

所以他不可能接這個話茬。

於是羅素話鋒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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