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嗬……”小雅低沉的喘息著,視野模糊不清。

無法呼吸。

無法動彈。

眼睛像是結了一層翳,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層灰色的霧。

她因失血而感覺身體冰涼,又因那暴躁的熱力而感覺到有什麼火熱的針在體內亂扎。

她趴在冰涼的地板上,卻又感覺它是那般火熱,如鐵板般將自己炙烤著。

她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魚尾巴了。

——但她能看到。

她那條漂亮的、純白色的魚尾,就在自己視野之中。

它的橫截面像是被烤熟了,顯露出一種熟肉的淡白色。

而在那發焦、脫落的鱗片處,才能看到它是如何被截斷的。

她還記得……那是一束光。

她無法忘卻的光。

那完全不是瞄準小雅的攻擊。

她僅僅只是被波及到的無辜群眾而已。

鐳射到她這裡時,已經快接近地面了……她若是再往後退個一兩米,恐怕就完全不會受傷。

可是沒有如果。

小雅直接就被截斷了魚尾,狼狽的摔落在地。

像是一條被放到鐵板上烤的魚。

但至今為止,她也仍舊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這家店的老闆,如今就死在她面前。

他比小雅要更靠幾步,正打算拉下捲簾門。

雖然那樣會讓他們無法觀察到外面、因而也無法躲避一些攻擊……但他們這些平民,本身也沒有躲避那種攻擊的實力。

這樣一來,至少不會被那些瘋子發現並襲擊。

可那捲簾門根本沒有落下。

因為就在老闆還沒抵達門前時,他就被那同一道鐳射波及、整個人直接被攔腰掃斷。

那時,他仍然沒有死去、甚至沒有立刻昏厥過去。

他就那樣痛苦的發出悽慘的哀嚎,上半截身體在地上翻滾著。

瞬間發焦的面板,又不會讓他在短時間內大出血而死,他幾乎沒有流多少血。

可許多被削成兩半的內臟,又讓他沒了活路。

他就那樣掙扎了許久,最後被無人機炸到昏厥了過去。

如今……那位老先生大約已經死了吧。

我是不是……也快了?她悲觀的想著,猛然感覺到熱力湧向腹部。

小雅突然劇烈的抽搐起來,體內不斷升高的熱力、讓她感覺到痛苦不斷積聚起來。

讓她像是死魚一樣翻滾著,隨後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她原本只是想要嘔吐的,可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吐出來的竟是鮮紅的血。

那是如此鮮紅的血——豔的像火、像夕陽、像是融化的琉璃。

又像是一面鏡子,映出了自己的臉。

……我的血,真好看。

小雅一片空白的大腦,突然浮現出了這樣的念頭。

咳出血來之後,她一下子就變得輕鬆了不少。

她感覺到體內好像沒有那麼熱了,又像是感覺它開始變涼了。

可與此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原本還很清晰的意識……如今也飛快的開始變得模糊了。

她的時間感,開始變得混亂。

感覺像是過了很久,但其實只有一瞬;她感覺像是隻過了一瞬,卻又過了許久。

她似夢似醒之間像是睡了過去,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又像是僅僅只是閉上了幾秒眼睛,耳邊的爆炸聲還在傳來。

為何,為何……會變成這樣?就在這時,小雅突然聽到了紛亂的腳步聲。

她的眼中一下就凝聚起了希望的光輝。

“救、救救——”我……但等她看清那些人的面容時,剩下的半截話語就被卡住、吞入肚中。

那是戴著狼頭的頭套,突然襲擊這片街區的不法分子。

“一位美人魚小姐呢.”

有人看到了她,不懷好意的嗤笑一聲。

“快看哦兄弟們,那橫斷面真漂亮.”

“嘖嘖,好大的一條尾巴.”

“看看那大尾巴……感覺能燉好大一鍋魚湯.”

“有一說一,確實。

那尾巴的肉,看著就很肥。

那是肉食用的品種嗎?”

“還是純白色的鱗片呢……這尾巴應該是鯉魚吧?”

“看著像是白色的錦鯉。

白金錦鯉吧,大概。

畢竟只能看出尾巴是白色的,也可能是其他白色尾巴的錦鯉……”那些人也看到了,小雅如今狼狽的模樣。

他們也的確是響應她的呼喚而停了下來。

但他們對小雅沒有絲毫憐憫、完全沒有,反而是嘲笑著她。

對她指指點點。

小雅只感覺到心如冰窟,意識到了他們的身份。

——他們絕不會救下自己。

因為這場“戰爭”,就是由他們引起的。

“狼人”的信徒,仇恨湧泉島的“下等人”。

作為外島人的混血或是靈親畸變,出生便擁有陸生種靈親的特徵……所謂的“無鱗者”。

無法享受各種優惠、各種待遇,甚至連工作都無法正常獲得。

要麼是採礦、砍樹、抽油、探險……要麼就在島上享受人下人的待遇,或者乾脆被驅逐出島。

湧泉島並不會直接迫害他們,也不會主動奴役他們。

如果他們願意離開,甚至還可以替他們安排去其他空島學習、工作。

——但是,大家都知道湧泉島就是待遇最好的空島。

作為唯一有巨龍親自照顧的空島,其他的空島都要給湧泉島一些面子。

如果說其他的空島都不過是“城邦”,那麼他們就是“帝國”。

而且是有明君統治的帝國。

至少對於水生種靈親來說,湧泉島的確就是沒有壓力的天堂……哪怕大家都知道,這種優渥的待遇實際上是透過壓榨“無鱗者”、“無碼者”和其他空島的平民而獲得的,但那些“有鱗者”就是在過著無比幸福的日子。

每天工作只有六個小時,每週工作僅有四天,並且就業沒有任何壓力——甚至高中畢業就能找到好工作,工作的難度也不高。

教育、醫療、養老、娛樂、婚姻都有補助,從出生到死亡都充滿了笑容。

他們生而高貴,毫無疑問是更高貴的種族。

不用擔心貧窮與飢餓,可以發展各種自己喜歡的愛好。

——那麼,代價呢?這一切的代價,便由其他靈親支付。

這些無鱗者,過的是如同奴隸般的生活。

他們比無碼者的地位還要更低。

在湧泉島,有鱗者的窮人並不會仇恨富人,富人也不會歧視窮人——他們團結在一起,一同歧視著那些“從落後、墮落之地而來的無鱗者”。

他們擁有著極少數能夠接觸大海的靈親,也在唯一瞭解“這個世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面積都是海洋”這些知識的空島。

在陸地被汙染的現在,他們理所當然的感受到了驕傲。

因為他們的祖先都是無罪者,手上沒有同胞之血。

他們的祖先並沒有直接參與到教法戰爭之中,也沒有在那混亂的末世中過上人吃人的生活。

因為他們原本就生活在海邊與孤島,靠著捕魚謀生。

陸地那邊出了什麼事,和他們本來也沒什麼關係。

在其他空島被視為禁忌的某些知識,在這裡被光明正大的傳授著。

因為他們在刻意培養這種與生俱來的驕傲。

而在這些水生種靈親之間,出現了一個全新的概念。

——民族。

在有鱗者的社會變得無比團結而友善的同時,那些無鱗者也感受到了同等的歧視與疏離。

明明出生在發達而文明的湧泉島,誰又甘心被趕到其他那些扭曲、忙碌、危險而墮落的空島上?明明大家都出生在湧泉島,憑什麼有鱗片就更為高貴?在“狼人”出現之前,人們也僅僅只是為此而感到憤懣不平。

哪怕在湧泉島上過著苦日子、哪怕用命去陸地上挖礦砍樹,也總比被趕走要好。

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既然湧泉島不要他們的話……——那就讓湧泉島也和其他空島一樣扭曲、混亂吧。

反正他們的情況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如此一來,他們也就能平衡了。

他們如今發起的襲擊……與其說是完全沒有顧忌平民,倒不如說他們的目標就是襲擊“有鱗者”。

長著魚頭的那些人,是最優先被攻擊的群體——因為這是隻有有鱗者才能理解的特殊審美,是與人類審美相悖的特殊審美,他們在有鱗者中也屬於“血脈更純的”那一類,後代更容易出現有鱗者。

而長著人頭的、長著人類面容的……就更容易被寬恕。

也正因如此,他們在嘲笑過小雅之後,還是選擇了“心生憐憫”。

但那絕不是給她治療,也不是就這麼離開——有個聲音比較年輕的男人,掏出了手槍來。

“算了,認真的,兄弟們……她看起來挺痛苦的,”他嘆了口氣,“這孩子蠻可愛的,應該年紀還不大.”

“出來買蛋糕的吧.”

另外一個人看到了櫃檯上的草莓蛋糕,隨口道:“那就給她個解脫吧。

咱們把蛋糕吃了,然後就準備跑路吧.”

“喂,你就打算逃了嗎?”

“接下來的戰鬥就和我們沒關係了……要不咱們把這店砸了?店主老頭也是魚頭呢.”

“也不是不行.”

那男人一邊給手槍上膛,一邊走了過來。

“不,不要……”小雅嗚咽著、哀求著:“不要……我不想死……蛋糕、蛋糕給你們了……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戴著狼人頭套的男人溫聲說道:“別怕,美人魚小姐。

沒有人會來救你的,這樣死掉會好受一些。

別躲的話,就不會痛的……”“——但你們一會應該會很痛.”

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

隨著大片的陰影投下,那男人突然緊張起來,伏低身體回頭望去。

卻看到自己的某位同伴直接憑空飛了過來,像是失去重力一般高高砸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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