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的宴席的確很隆重,月離影每一樣菜色都準備得很精細,酒也是數十年的陳釀,從壺中傾倒出來如同粘稠的蜂蜜。

可惜葉沉魚是不碰酒的,酒杯被隨意放置在桌角,漫著濃郁的酒香。

月離影坐在席上,一隻手撐著身體,笑道:“你不喝酒,是怕手不穩嗎?”

葉沉魚搖了搖頭:“我從來沒喝過,不想喝.”

“酒是澆愁的好物.”

月離影拿起酒杯,“看來你從來沒什麼發愁的事情.”

“為什麼要發愁?”

葉沉魚放下筷子,“不想見到的人就不見,不想管的事情就不管,若是有必須要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好了.”

琥珀色的酒液入口,月離影不由笑了一下,“若是有必須做到卻做不到的事情呢?不管像你這般,大抵是沒有的.”

“做不到不強求.”

葉沉魚淡淡道,“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我不可能去改變另外一個人的想法。

做不到就做一點讓自己心情好的事情.”

比如,她這次本以為完不成任務,就打算砍掉月離影讓自己開心一點。

月離影盯著她:“人如果能做到你說的那樣,那就不是人了.”

其實他也很好奇,葉沉魚真的是人嗎?

“不說這個.”

月離影拿起酒罈,對葉沉魚舉了一下,“你一路順風.”

說罷,他仰頭把整壇陳釀都灌下了肚子。

葉沉魚咬著筷子看了他一眼,這感覺讓她有些奇怪。

她走了那麼多世界,沒有人在任務完成之後對她說一路順風,宛如送別一位遠行的友人。

她說不上這種奇怪從何而來,乾脆繼續低頭吃菜。

月離影放下酒罈,看著半低著頭的少女想,真的不太像人。

最好她能一直這樣,不然……他總歸不是什麼好人。

沒有推杯換盞,你來我往的宴席結束得很快。

葉沉魚吃完所有的飯菜,就起身離席。

她翻手把長刀收入空間中,抬眼看了一眼月離影。

玄色衣衫的男子抱著酒罈,似乎有些半醉。

她想了想,什麼都沒有說,起身往外走。

任務完成,沒有什麼需要耽擱的,當然是要儘快離開。

葉沉魚轉身出去,外面沒有安排守夜的弟子,只有滿地的月華。

她伸手扯開空間裂縫,一隻腳邁了進去。

系統這時候突然問道:【你什麼都不說嗎?】

【說什麼?】葉沉魚把另一隻腳也踏了進去,整個人融入了破碎的空間中,浣花宮在她身後成了幻影。

系統:【……沒什麼。

】看來還差得遠。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之後,席上的男子緩緩睜開眼睛,把手中的酒罈送到唇邊,又喝了一口。

“葉沉魚……”

酒案之上,放著一塊絹布,字跡如劍。

…………………………………………………

白色的系統空間,四周一望無垠。

葉沉魚屈膝坐著,長刀就放在她身側,刀穗纏纏繞繞,搭在她的指尖上。

她臉色一貫沒什麼表情,雙眸隨意盯著一處,目光淺淡。

不知這麼坐了多久,白茫茫的空間中終於多了一個圓圓的光球。

光球蹦蹦跳跳地過來:“我開完會了,我們可以去下一個世界了.”

葉沉魚淡淡抬眸,把刀搭在了膝上:“好.”

白色的空間逐步消融,場景置換間,葉沉魚的意識消失了片刻。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便是圓木做成的房梁,其中垂著幾根乾草。

隨即是感覺有些渴,和劇烈的飢餓感。

葉沉魚其實很容易餓,她不辟穀,也鮮少靠靈氣維持生命。

所以多數時候,她吃的都比較多,餓得也比較快。

只不過,她從來沒有這麼餓過,餓得彷彿已經幾天幾夜滴米未進,遇見任何東西都能不管不顧地吃掉。

葉沉魚轉過頭,從房樑上移開目光,雙手撐著自己起身,看向四周的環境。

這一間破破爛爛的木屋,如果連窗戶都沒有,門是幾塊木板虛掩著的地方能被稱之為屋子的話。

屋子裡空蕩蕩的,只有一角放著一隻矮矮的缸,一眼就能掃個乾淨。

葉沉魚看過之後,便把腳踩在地面上,想走出去看看。

然而稍一動作,燒心的飢餓感似乎更重了。

如果這個時候跑過來什麼動物,或者看見什麼植物的話,她可能會什麼都不顧直接生食。

她剛剛一動念,外面就傳來了吵鬧的聲音。

聲音其實隔得很遠,但對於葉沉魚來說如同近在耳旁。

是一群人在追一個人,被追的是個孩子或者侏儒,似乎跑得都很慢。

葉沉魚低頭看自己的手,手指纖細白皙,這是她的手。

聽力與目力也尚在,這就是她的身體。

除了瘋狂的飢餓感,沒有什麼不對。

追趕的聲音又近了一些,那孩子往這邊過來了,身後的人也甩了很遠。

葉沉魚抬頭盯著門,片刻過後,木板被撞開,嘩啦啦地散了一地。

一個乾瘦的小男孩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雙手環在身前,不知道在護著些什麼。

他喘息的時候明顯晃了兩晃,又強撐著站穩了,也顧不上喘氣,邁步就往葉沉魚這邊走。

“姐,你看我找到什麼了.”

他說著看過來,看見葉沉魚之後眼底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他步伐更急切了,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塊黑黃色的餅。

餅已經少了小一半,邊緣的位置完全乾了,泛著更深的顏色。

然而葉沉魚看到這塊餅,口中突然生出了津水,想不顧一切把餅搶過來吃掉。

但是她沒有動,甚至把手往後壓了壓。

男孩走到她跟前,獻寶一般地把餅遞到她唇邊:“姐,你吃,吃了就好了,不會和爹孃一樣……”

葉沉魚看了看這塊餅,又看了看男孩,男孩固執地盯著她,不肯把手移開,黑漆漆的眼底竟有幾分乞求。

“……”

葉沉魚抬手接過了餅,就著乾硬的邊緣咬了一口。

男孩望著她,忽然整個人趴在了她膝蓋上開始顫抖:“姐……”

葉沉魚頓了一下,把餅掰成兩半,塞到了男孩手裡。

她發現有些不對,一直到現在,系統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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