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大城,酈江則是南北方的分水嶺,這樣的決定,便是將大順沿著酈江劃為南北兩半,他管南部,益清王管北部。
這也意味著大順的分裂。
果然,此話一出,朝堂譁然,大臣們紛紛反對,甚至有大臣跪下來,以死求他收回這個決定。
他很安靜地聽著大臣們的議論和反對,待他們罵累了、哭累了的時候,才道:“朕明白你們的想法和感受,可你們可曾想過,如果這仗打起來,百姓們可還能活?就算咱們最終打贏這場戰爭,國也不國了,如若別國趁機打過來,大順將徹底覆滅,與其自毀江山,不如讓土求和。
再說了,益清王也姓夜,具有治國之能,這北方交予他,也不算落入敵手……”大順帝國已經延續了三百多年,如今卻在他的手上分裂成兩半,他可以說是夜家的罪人了。
然而,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看到戰火四起,百姓塗炭。
大臣們仍然在哭,在罵,在反對,但無論他們如何反應,夜英弦都鐵了這條心。
終於,鬧了一天後,天黑時,身心俱憊的大臣們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說實話,他們雖然嘴上喊著要打,但他們心裡也清楚,朝廷已經沒有多少兵力和財力去支撐這一場戰爭了,即使是益清王,集結這二十萬軍隊也定是耗盡了北方的財力和人力,若是開戰,結局唯有兩敗俱傷,能得利的,只有虎視眈眈的鄰國罷了。
他們再怎麼惱怒和痛恨落井下石的益清王,也只能認了。
隨後的半年,夜英弦親自與益清王談判,雙方簽訂了和平協議,大順遷都邑州,史稱“南順”,而益清王入主酈央,史稱“北順”,南順與北順劃酈江而治,互不干涉。
益清王雖然想得到完整的大順,但他落井下石、起兵造反的舉動,令天下不齒,加上夜英弦主動讓步,他也不敢再得寸進尺,乖乖地守著“北順”,數十年內都不敢揮兵南下。
而夜英弦始終以百姓為上,勤政愛民,最終慢慢令南部恢復了往昔的寧靜。
延續三百多年的大順,最終一分為二,令人吁噓,不過,南順與北順最終維護了得之不易的和平,沒有開戰,給了百姓緩氣的時間。
只是,做出“劃江而治”決策的夜英弦,遷都邑州以後,始終愧對夜家,自覺罪孽深重。
終於,當了十年的“南順”皇帝后,他辭去帝位,讓賢於某位德才兼備、名望極高的將軍之子,而後獨自離開江南,隱跡民間,再也無人見過他的蹤影。
他一生未婚,無子,只留下各種傳說,流傳民間百年。
又過了很多年以後,酈央郊區某座山廟前,一個滿頭白髮,面容滄桑,卻不掩絕世風華的男人,站在廟前,緩緩地道:“飄泊一生,總該到頭了,這裡,應該就是我的歸宿罷.”
此時的天下,已經沒有了“南順”“北順”的說法,曾經的“南順”與“北順”已經分別更名,成為兩個新的國家,曾經的大順帝國,已經不復存在。
“玉在則太子正,江山在;玉不在則太子不正,江山不在”的預言,成真了。
而他,則是罪魁禍首之一。
他除了遁入空門,一生悔過,還能如何?這間寺廟離已經徹底被封的影山不那麼遠,站在寺廟門口,就能看到影山,而若要去影山,也必路過此廟。
父母生前,他不能盡孝,至少從此以後,他可以常常看著父母的長眠之地,也可以讓父母看到自己。
也許,說不定有一天,他的弟弟也會攜妻帶子,從寺廟門口路過。
若真有那樣一天,他此生便已足矣。
在踏進廟門的時候,他回頭,看著身後的女子,嘆氣:“婉兒,你何苦呢?”
婉兒靜靜地微笑:“削髮為僧是你的自由,僧發為尼也是我的自由,我尊重你的自由,也請你尊重我的自由.”
他不再多說,只是對她行了一個佛家之禮,步入廟中。
婉兒是千手門掌門的獨生女兒,鍾情他一生,與千手門的眾位兄弟一樣,為他做過很多事情,在他放棄皇位,離開邑州,四海飄泊的很多年裡,她一直陪伴著他,無怨無悔。
只是,他心已死,罪孽深重,雖視她為知己,卻無法回報她的感情。
他決定循入空門,她便決定在離此廟不遠的尼姑庵削髮為尼,與他雖無男女情分,卻仍然與他共度一生。
他想,在人生的最後,還有這樣一位親人陪著他,他也可以無憾了。
此後,世上再也沒有夜英弦,只有一位叫作“悟難”的大師。
這位大師最終成為世人景仰的得道高僧,流芳百年,只是,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而來,正如沒有人知道曾經的南順開國皇帝夜英弦往何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