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母親,也就是我的曾祖母,可能因為照顧弟弟妹妹,分給外公的時間並不多。

“在我未滿一歲時媽媽不小心傷了我的腰,從此奶奶不讓她帶我了,因此母子的關係稍微有些生疏.”

外公說。

關於曾祖母,外公告訴了我幾個他還記得的片斷。

第一個片段是曾祖母帶外公回孃家,那是在西邊大嶺的半山腰,一個名叫桃子淵的地方。

他們走過狹窄的田埂小路,走彎曲的泥土路上山。

如果是別人家的小孩,五歲的年紀,一定是欣喜若狂第跑在媽媽前面。

但外公走了很遠的路只感覺體力不支,趕不上曾祖母。

於是曾祖母只有把妹妹先抱上去一段山路,再下山把外公抱上去。

這樣來來回回幾次後,曾祖母也走不動了,只能坐在地上歇息。

外公記得曾祖母去世的那一天,春寒未退,冷雨紛紛。

外公正在塘邊扯豬菜,想快點扯完早些回家,可他一雙凍僵了的手怎麼也快不起來。

噩耗傳來時,外公很鎮定地跑去叫回正在耕田的爸爸。

曾祖母躺在火爐旁邊的墊草地鋪上,因為沒錢治療,已經呻吟了一個多月了。

在那一個月裡,外公每天出門去扯豬菜前,就到曾祖母身邊跟她打個招呼。

曾祖母每次都很小聲地對外公說:“天氣冷早點回,別下水!”

講完後又呻吟起來。

那個場面現在想來,很是悲涼。

曾祖母為了這個家耗盡心血,走的時候,才三十二歲。

當時的村裡,若是年輕人過世,喪事很簡單,放進棺材停置一天,晚上不唱孝歌,白天不做祭祀。

安葬出門路上,不論死者年齡大小,按習俗孝子孝孫要趕在前面,膝下墊一個稻草枕,頻頻不斷地向靈柩跪拜,一般最多跪拜至半途。

但外公不停地跪拜,兩公里的路程,外公不知道跪拜了多少次,一直跪拜到墓地,跪在曾祖母墓碑的前方,等著他母親下葬,久久不起。

外公說,曾祖母走後,自己的爺爺奶奶也先後走了,原本和諧的生活全亂了套。

那時外公十三歲,不會洗衣服,不會做飯,曾祖父也不會。

外公只能吃一餐餓一餐,今天吃夾生飯,明天吃焦鍋飯,同時還要讀書。

這樣熬了一年多,終於在1947年的秋天,外公迎來了後媽。

外公把這位後媽當親人來愛,左一聲媽,右一聲媽,隨時隨地親熱她。

下午放學回來,外公還主動燒火煮飯,或者幫著後媽挑水取柴,生怕她離開自己的家。

過年過節了,外公把最好吃的夾給後媽,平時採摘到山中野果“楊懂幹”小草莓,外公自己捨不得吃,都拿回來給後媽吃,當然後媽也捨不得吃,都是讓給外公和弟弟妹妹吃。

就這樣,後媽與這個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外公記得後媽經常幫他補衣服,做鞋子,打帽子。

外公第一次戴上新的編織帽時,心裡充滿了母親的愛,非常高興,非常自豪!有一次,外公要用點錢,他也知道家裡沒有錢,就叫後媽去借。

外公不會說話,他說的是,“媽,請你幫我去借一塊錢”。

外公原以為,加一個“請”字,是一種敬意。

後媽沒說什麼,把錢借來了,後來她利用鄰居轉告外公,自家人不要說“請”,直接說需要多少錢就可以了。

外公十分理解後媽的好意,也十分讚賞她高超的處理方法,人際關係,凡事要正面解讀,寬容體諒,才能和睦相處。

1948年6月,外公闖了大禍,他打爛了同學的一個乒乓球。

同學要外公賠50斤稻穀,那個同學是地主的兒子,外公沒有辦法,只好答應。

當時的外公知道家裡的稻穀總共也就100多斤,自家人吃都不夠。

“雖然爸爸從未打我罵我,但我還是覺得後媽比爸爸更關愛我.”

外公說。

闖禍的那天,外公擅抖著雙腿趕回家,連叫了兩聲“媽!”後媽問外公:“什麼事?”

外公難過地告訴了後媽實情,後媽沒有多想,直接開啟了糧倉。

外公說:“這一件事,後媽一直沒有告訴我爸.”

1953年,外公考上了一所師範院校,後媽為他準備好了衣被,還拿出漂白蚊帳和毛巾被,那是她第一次結婚時的嫁妝,壓在箱底從未露面僅存的兩件物品。

那時後媽已生了兩男一女,在那物資並不富裕的年代,應該留給兒女結婚用。

但她卻把珍貴物品給了外公,給了他深情的愛。

外公說自己是幸運的,因為後媽這兩件寶貝,從精神上大大地鼓舞了他,使得他在新同學面前,不至於窮得太狼狽。

外公說,感情是相互的,我敬人一尺,人敬我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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