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易跟鄭琪相差了好幾歲,且晚熟,從小便跟父母住在揚州,跟本家的子弟都不熟。

在鄭琪到揚州前,他最好的兄弟是謝逸鳴,在他看來,他這個夥伴可比家中的堂兄弟親近多了。

而不論是謝逸鳴還是鄭易,小時候都調皮得很,十歲上下時要不是長得好看,他們肯定是人見人惡。

而大他們幾歲的鄭琪與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們帶著小廝費盡心機爬出書院去作天作地時,他正搖著扇子與才子佳人們談詩論文。

婉姐兒與他們同齡,見鄭琪的次數更說,所以鄭易怎麼也想不明白堂兄是怎麼早早的喜歡上她的。

照大伯母露出的口風,似乎在她十二三歲時堂兄就起了心思,簡直是……當時逸鳴還在呢,朋友妻不可欺不知道嗎?而且你年紀比人家大那麼多,你虧不虧心?如果逸鳴在,鄭易是不擔心婉姐兒看上堂兄的,可逸鳴現在不是不在了嗎?都五年過去了,要是感情淡了,她也想嫁人了怎麼辦?而以他堂兄的家世,人品,相貌和手段,他想要追求一個人……鄭易覺得他堂兄可比逸鳴和他厲害多了,逸鳴除了婉姐兒,對其他女孩皆客氣疏離,可他堂哥是對每一個佳人都溫暖如春啊。

不過堂兄的確厲害就是了,當年堂嫂用那樣的手段嫁給他,他也依然能對她情深不悔。

別說女人了,就是他,想想都覺得他堂兄很值得託付啊。

前提是那個人不要是他好兄弟的妻子。

鄭易奮筆疾書,門便被敲響,鄭二太太端著湯推門進來,“還在鬧脾氣呢?”

鄭易連忙扯過一本書將信遮起來,“母親,您怎麼來了?”

鄭二太太剛好回身關門,沒看見。

她將湯放在桌子上,見他緊繃著臉,就嘆氣道:“你啊,這是還沒想開呢?”

鄭易就抿嘴道:“母親,婉姐兒本來就是我弟妹,換做任何一人都接受不了.”

“又不是同族……”“可在我心裡,逸鳴就跟親兄弟一樣的.”

鄭易抬頭看向她,不悅的道:“你們已經把我關家裡了,我也不能去蘇州搞破壞,還要怎樣?”

鄭二太太便也有些生氣,點著他的額頭道:“是我關的你嗎?有本事衝你爹吼去.”

鄭易低下頭不說話。

鄭二太太恨鐵不成鋼的道:“你怎麼就這麼犟呢,換個角度想,她做了你嫂子,以後你豈不是更能代替謝二郎照顧她嗎?”

“她不需要我照顧也能過得很好,”鄭易面無表情的道:“難道你們提起這門婚事不就是看上了她現在的權勢及聲望嗎?”

鄭二太太面上有些尷尬的道:“你胡說些什麼呢,那是因為你堂兄喜歡,你沒聽你大伯母說嗎,她還沒出嫁呢你堂哥就看上她了,不過是因為她已經定親,這才放棄.”

“所以我更看他不起了,”鄭易激動的道:“他到揚州時謝林兩家早定親了,還未見面他就知道婉姐兒是逸鳴的未婚妻,他卻還有這樣的心思,枉費當年逸鳴還替他出面和林大人借書.”

鄭易最不能接受的便是這一點。

鄭二太太沉默了半響後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控制住了自己,什麼都沒做,便還是君子之風。

而現在,他們一個喪妻,一個守寡,不是正合適?”

“一點兒都不合適,婉姐兒可是說過的,她以後是要跟逸鳴合葬的,”鄭易譏笑道:“怎麼,我們鄭家如此開明大方,打算百年後讓鄭家媳葬到謝家去?”

鄭二太太氣得揚手,但見兒子固執的瞪眼,便又忍下了揮他巴掌的衝動,“有你這麼說自己宗族的嗎?那不過是少年人心痛下說的不理智的話,感情是會隨著時間的改變而變淡的。

婉姐兒還那麼年輕,難道你就忍心她孤苦一世?”

她語重心長的道:“就是逸鳴泉下有知也會不忍的.”

鄭易一噎,梗著脖子道:“那也不能是堂兄!”

“你這孩子怎麼就聽不明白呢,怎麼就不能是你堂兄?這門婚事不僅對他們二人,對鄭林兩家也皆有好處……”鄭易就哼哼道:“話別說得太滿,婉姐兒未必願意呢.”

他懷著些惡意道:“堂兄比起逸鳴來又老又醜,婉姐兒已見過珠玉,怎麼可能還會看得上堂兄?”

鄭二太太無語的看著兒子,鄭琪又老又醜?這是有多扭曲的審美啊。

不過謝逸鳴長開後的確很俊美,鄭二太太受她兒子影響,也覺得鄭琪現在的容貌不比幾年前,萬一林清婉真是個看重長相的……林清婉何止看重顏值啊,她還看重人品值。

在第三次在閱書樓巧遇鄭琪後,她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

雖然閱書樓里人多,她每次一來跟好多看書的人都“巧遇”,但大家來此是為看書,最多不過是遙遙互相行一禮,然後便埋頭書中,像鄭琪這樣會走過來打招呼,還總是捧著一本書過來請教的人幾乎沒有。

因為這閱書樓裡不僅有林溫這個已經得到大家承認的先生,還有盧先生及府學的好幾位先生在,大家要請教問題都是奔著這幾位去的。

來找她的,大多是一些對某些朝政不解的學子,或是來找她解疑,或是想找她辯論,更多的是來表達自己的看法,希望能透過她上書的。

這樣單純以書中知識點來找她解疑的,一個都沒有過。

但鄭琪的理由很正當,他一臉熟稔的嘆道:“當年郡主才名未曾遠揚時鄭某便見識過您的才華,又是林大人親自教授的你,我想這些疑問您肯定有他解.”

林清婉挑了挑嘴唇,正要說話,餘光便看見門口停下一輛馬車,崔節從車上下來。

她立即便不願與他周旋了,崔節可比鄭琪重要多了。

既然婉轉的拒絕他聽不懂,那便來直接的吧。

“鄭大公子這幾日與我巧遇的也有些多了,您到底想做什麼?”

鄭琪對上林清婉有些冷冽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溫柔的道:“怎麼,郡主以為我是有意為之?”

還不等林清婉回答,他便又點頭道:“您這樣認為也沒錯,因為我的確是有意為之.”

崔節已經進來了,他看見林清婉正與一個青年站在樓梯處說話,似乎有些不方便,基本的禮節這位世家出身的老爺做得還是很好的。

雖然眉頭皺了皺,有些急切,但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貿然上前。

林清婉對崔節微微頷首示意,看向鄭琪時卻有些不客氣,“所以鄭大公子到底是想做什麼?”

鄭琪溫柔的笑容中帶了三分張揚,自信的看著林清婉問,“郡主不是猜到了嗎,琪心悅於郡主,想要求娶郡主,不知郡主可願給琪一個照顧的機會?”

“不願!”

鄭琪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笑道:“郡主不用急著拒絕在下,我們或許可以相處一段時間……”“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嗎?”

林清婉打斷他的話,淡淡的抬頭看他。

鄭琪的話便一頓,停下認真的傾聽。

林清婉便微微一笑道:“因為你比謝逸鳴差太多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高傲的道:“我不比以前差,就算是嫁人,也肯定要找個比謝逸鳴更好的,不然我何苦嫁人?而你,差得太多了.”

鄭琪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如果是她難以忘情,是她顧忌謝家或其他理由,他多是方法勸說她,他相信,他總能慢慢打動她的。

但,說他差謝逸鳴很多……鄭琪差點忍不住去摸臉,但他忍住了,臉上的笑容微淡,但依然保持了風度問,“能不能問問郡主,在下哪裡比謝逸鳴差了?”

他叱吒揚州時,謝逸鳴還是個毛頭小子呢。

林清婉便挑了挑嘴唇,臉上帶著些甜蜜的道:“鄭大公子一定沒有見過二郎長大的模樣吧?”

她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不說人品才華這些,單就長相便差了很多。

二郎芝蘭玉樹,鄭大公子雖然也長得不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我覺得長相在婚姻中很重要,如果丈夫的相貌不能在妻子心中留下印象,那成親有什麼意思?”

這理由……鄭琪是真的忍不住摸臉了,他長得有這麼難看嗎?那以前那些姑娘為什麼那麼瘋狂的愛慕他?林清婉見他沒什麼疑問了,自以為拒絕得夠狠了,這才面帶笑容的走向崔節。

“崔老爺,您怎麼來了?”

崔節雖未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卻也隱約猜出他們有些不和睦,淡淡的看了一眼鄭琪後道:“崔某是來跟郡主作別的.”

林清婉驚詫,“您要走了?”

崔節嘆息點頭。

林清婉便道:“我們去對面的茶館談吧.”

林清婉巴不得崔節趕緊走呢,臉上卻帶了三分關切問,“令公子的事查清楚了?”

崔節臉色有些難看,沉默的跟著林清婉進了對面的茶館,要了一個包間後才忍不住一錘桌子道:“未查清是誰下的手,不過我心中已有數,左不過是那幾人.”

林清婉默默地給他倒茶,等著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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