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看到了眾人的罪業和修為。

神機司裡,每個人的罪業都在五寸之上,這在徐志穹的意料之中。

重點要看修為。

呂作慶沒有修為。

他親自點選的心腹愛將王應和修為有八品。

前來送行的葛君信也沒有修為。

其餘人的修為大差不差,和姜勝群提供的訊息幾乎一樣。

只有一個人的修為有些特殊,給神機眼傳送的氣機的那個人。

那人的修為有五品,這讓徐志穹頗感意外。

一片漆黑的神機眼突然變大,墜落在了地上。

呂作慶再次向徐志穹施禮,帶領眾人走向了神機眼。

他們要做什麼?這就要出發了?難道這樣就能直接前往百福縣?徐志穹想起了一件事,何青葉在縣衙門口殺了官差,神機司的人第二天就趕到了。

神機眼不止有監視功能,還有傳送功能。

徐志穹沒再多想,暗自揉搓身上的拍畫。

呂作慶等人逐一走進了神機眼。

待最後一個人消失在漆黑的神機眼之中,燭臺上的燭火旋即熄滅,神機眼也隨之消失。

所有人的罪業和修為,也在徐志穹的視線之中消失了。

與此同時,遠在百福縣的夏琥感受到拍畫震動,拿出來一看,拍畫上的娃娃正在咧嘴哭。

何青葉還在泥籠村旁邊的樹林裡閒逛,夏琥一把拽住何青葉,瞬間消失不見。

也就眨眼間的功夫,呂作慶等人出現在了樹林之中。

因為要對付判官邪道,王應和身上帶著神機羅網。

哪怕再慢一步,夏琥連脫身的機會都未必能有。

呂作慶四下看了看,是這片樹林不假,但和神機眼呈現的位置稍微有些偏差。

有偏差是正常的,這是神機眼的特性,呂作慶下令,立刻搜尋何青葉的蹤跡。

王應和剛要帶著眾人行動,忽聽樞尉魏宗漢道:“王少卿,你帶多少人去搜查,留下多少人保護樞首大人,卻該事先有個分明.”

魏宗漢是樞尉,沒有修為,平時也極少出戰。

但樞尉就是樞尉,身份在這擺著,他說話,王應和必須聽。

他說的也有道理,分工的事情必須明確,抓判官很重要,但諸位大人的安全也很重要。

在出發之前,這事就該部署妥當,可單樞首隻給了他們半個時辰,時間倉促,還沒來得及分工。

算上王應和,有修為的一共三十七人,王應和將這三十七人分成兩隊,一隊十九人,前去搜尋何青葉,剩下十八人,留下保護呂作慶。

魏宗漢當時就沉下了臉。

沒有修為的人,算上呂作慶,一共五十七個。

用十八個人保護五十七個人,這事情是不是有點兒戲?“王應和,你就留下十八人保護呂樞首?”

王應和趕緊解釋道:“這樹林不小,何青葉又躲在暗處,我多帶些人手,交戰的時候才穩妥.”

“你自穩妥了,卻置樞首大人於不顧?在你眼中,倒是抓賊立功重要,還是樞首大人的安危重要?”

這話還真就沒法回答。

王應和思量半響道:“也罷,我帶去十人,餘下二十六人在此保護樞首大人.”

魏宗漢還是不滿:“二十六人便夠了麼?若是何青葉對樞首大人下手,二十六個人攔得住她麼?”

王應和皺眉道:“以樞尉大人之意,讓屬下帶走幾人合適?”

說他幾句,還敢頂嘴!這廝越來越放肆!魏宗漢喝道:“樞首大人叫你來,是讓你來辦差的,不是讓你耍性子的,你連人員調撥都不知曉,讓你來了還有何用?”

王應和默不作聲,魏宗漢怒目相視。

上卿賀守範在旁道:“樞尉大人,我看王少卿也確實有難處,要不這樣,咱們先和樞首大人去趟百福縣縣衙,和知縣把近幾日的行程定下,樞首大人既是親自來了,總不能跟著軍士一起風餐露宿,這幾日的衣食住行都得好生安排,至於其他的瑣屑之事,就讓王少卿處置吧.”

一聽這話,王應和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們的任務是來抓何青葉,現在正經事反倒被說成了瑣屑。

殊不知賀守範這是為他們著想,雖說沒有修為,但賀守範是個懂正事的人,他知道此行的要害,若是不把呂作慶等人找個地方安置起來,王應和別想做正經事。

沒想到賀守範一片苦心卻遭人嫌棄,王應和不領情,呂作慶也不滿意。

“賀上卿,你此言何意?”

呂作慶皺眉道,“軍士尚可風餐露宿,我呂某人卻吃不得這苦麼?現在立刻紮營,我今日便在這林子裡睡下了,紮好營盤咱們先集議,把緊要事情商議妥當!”

夏琥把何青葉送回了中郎院,自己悄悄溜了出來,在暗中觀察著這群人。

且看他們忙上忙下,沒一個做正事的,夏琥暗自一笑,已經把他們的人頭,算在了自己的功勳簿上。

……送走了呂作慶等人,徐志穹依舊留在了石室之內。

那名校尉重新點亮了燭臺。

看著一根根蠟燭點亮,徐志穹想起了何芳佈陣時的樣子。

這名校尉,應該是混沌無常道的修者,而且是五品修者。

蠟燭點亮之後,神機眼重新出現,透過瞳孔,徐志穹看到了呂作慶等人。

他們正忙著搭建營地,看到這一幕,葛君信暗自笑了笑。

他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呂作慶親自掛帥,絕對不會正經做事。

當然,換做他去也是一樣,如果一上來就正經做事,卻顯得親征的樞首沒有任何用處,反倒是個累贅,那群屬下也不會服從管束。

看到呂作慶平安無事抵達百福縣,神機眼的使命也告一段落,徐志穹離開了石室,臨走之時,悄無聲息在石室的角落留下了一道法陣。

回到樞首樓,徐志穹支走了羅輝和李傑,趁機會去了趟中郎院。

他拿出單忠明的罪業,把他魂魄放了出來,問道:“放著神機眼的那座石室,叫什麼名字?”

單忠明道:“叫神眼閣.”

“就叫神眼閣?是不是太樸素了?”

徐志穹拿起了燒火棍。

單忠明看著那棍子,連聲喊道:“就叫神眼閣,我沒撒謊!”

“那神機眼是何來歷?”

“我千乘社稷初定,太祖神君於四海之間,斬蛟龍九百,煉成了神機眼.”

太祖皇帝?“千乘國開國至今,有多少年頭?”

七百六十二載。

七百多年,和大宣差不太多。

“七百多年前就有神機眼了?”

單忠明點了點頭。

他說這神機眼是他們太祖皇帝用蛟龍之眼煉出來的。

這一點徐志穹顯然不信。

至於神機眼是不是真有七百多年的歷史,這件事也有待考證。

但石室的名字叫神眼閣,這事單忠明應該沒撒謊。

徐志穹問道:“在神眼閣裡,有個專門操控神機眼的校尉,叫什麼名字?”

“操控……”單忠明對這個詞不是很適應,在他的概念裡,有資格操控神機眼的,只有他這個樞首。

“你說的是神眼匠人沈書良吧,他那算不上操控,他只是能把神機眼請出來,然後聽命行事,真正操控神機眼的,是我……”梆!燒火棍打在了單忠明頭上。

徐志穹垂著眼角道:“我沒心思和你咬文嚼字,你知道沈書良是什麼道門,有多高修為?”

“他是墨家,若是論德行,他是沒有修為的,若是論體魄,他有七品修為.”

墨家?七品?一樣他也沒說對。

“是個墨家就能操控神機眼麼?”

單忠明搖頭道:“神眼匠人代代相傳,他們手上有一套秘術,這套秘術是從他父親那裡學來的.”

徐志穹揮起燒火棍,單忠明趕緊抱住了腦袋。

這棍子沒打下去,因為單忠明沒撒謊,他對沈書良的瞭解僅限於此,雖是神機樞首,但他並不知道沈書良的修為和道門,神眼匠人這個職業,隱藏著很多連他都不知曉的機密。

“除了能監視千乘國中的判官,神機眼還有什麼用途?”

徐志穹接著問道。

單忠明如實作答:“只要神機眼看到了判官,就能把神機司的軍士直接送到判官的所在之地.”

“除此之外呢?”

單忠明搖頭:“沒有別的用處了.”

“神機眼只能看見判官麼?”

單忠明點點頭。

徐志穹皺眉道:“神機眼看不見魅妖麼?”

“魅妖?”

單忠明傻眼了,“魅妖這東西,也沒什麼稀罕,不用神機眼,隨手抓來就是……”他對魅妖的理解,僅限於民間的俊美女子。

他對神機眼的理解,也僅限於抓判官。

徐志穹怕離開太久,惹人懷疑,先把單忠明的魂魄收回了罪業,重新回了神機司。

昨夜沒睡,徐志穹有些睏乏,且到四樓睡了兩個多時辰。

待一覺睡醒,已經入夜,徐志穹坐轎回了樞首府,轉而去星宿廊思過房思過。

洪華霄今夜打扮的格外嫵媚,一聽門響,歡喜一聲道:“白郎!”

徐志穹毫無尷尬走進門來,找個角落靜靜坐下。

洪華霄皺起眉頭道:“你來作甚?”

徐志穹嗤笑一聲道:“好個沒情意的婦人,之前對我百般殷勤,轉眼之間卻不認人了?”

洪華霄冷哼一聲:“白郎一會就來了,你快些走吧.”

“我得在這思過,要不臉上還得長梅花.”

“下次你且來早些,別非趕在夜裡來.”

徐志穹神色如常:“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會妨礙到我,等我把神機眼收拾了,還得請你凡間幫個忙.”

洪華霄一怔:“你有辦法對付神機眼?”

徐志穹一笑:“不就是一個燭臺,這有何難?”

一個時辰之後,徐志穹走出了思過房,隨即去了玉瑤宮。

今夜是牛玉賢當值,他和往日一樣,站在徐志穹門前,不許別人踏進院子一步。

徐志穹走到牛玉賢身邊,低聲耳語道:“跟我出去辦些事.”

牛玉賢道:“要帶械具麼?”

“不必帶械具,換身夜行衣,穿雙能掩蓋腳步聲的靴子,帶些量具就好.”

無論徐志穹有什麼吩咐,牛玉賢從來不多問。

他帶上了軟尺、硬尺等各色量具,跟這徐志穹悄悄離開了玉瑤宮。

等到了神機司附近,徐志穹催動法陣,牛玉賢直接進了石室。

石室之中無光,徐志穹悄悄點亮了指路燈籠,指著石桌上的燭臺道:“能做一架一模一樣的燭臺麼?”

牛玉賢看了看燭臺的材質和工法,點點頭道:“有半天時間,足夠了.”

他拿出各色量具,仔細測量尺寸,測了片刻,忽然揉了揉額角。

又過片刻,牛玉賢腳步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徐志穹上前將他輔助:“怎地了,兄弟,你病了?”

牛玉賢搖搖頭,剛要開口,猛然堵住了嘴,示意徐志穹帶他離開此地。

徐志穹帶著牛玉賢來到神機司牆外,牛玉賢嘔吐不止。

“兄弟,到底出了什麼事?”

牛玉賢搖頭道:“我量不出那燭臺的尺寸,放上尺子,我卻分不清刻度,若是強行分辨,卻又覺得暈眩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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