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幽冥海上,雲霧翻騰,巨浪不時咆哮。

就如同有毀滅的浩劫即將降臨在這一片海域上一樣。

這時候,海面上出現了一艘無比巨大的戰船。

這戰船並不是枯骨戰船,也不是幽冥船,而是第三種——也就是最為強大的祖龍戰船。

祖龍戰船,取‘祖龍’之名,其實反過來就是‘龍祖’。

龍的寓意是非常深的。

祖龍戰船上,闕德的身影靜靜的站立著。

倩女世界的因果還並沒有完全的終結,但是倩女世界卻已經成為了一個世界——一個比小千世界更加強大的準中千世界。

就如同是一箇中千世界一樣。

只是,這一幕還沒有完全的完成,這其中,還有著一系列並不平衡的因果存在。

如今,沒有幽冥海的輪迴許可權,闕德以及夏心寧就只能成為一個旁觀者。

抑或者說是一個局外人。

局外人,而且還是沒有了價值的局外人,無非就只有兩種結局。

一種是被卸磨殺驢,而另外一種,就是徹底的將自己賣了,拿到一個“好價錢”。

只是,如今,李娟作為幽冥海的領袖,對於幽冥海的掌控非常的滲透,是以闕德和夏心寧都沒有談判的資格。

幽冥海很不平靜,一如闕德不平靜的心。

“心寧兄.”

闕德沉默了許久之後,開口呼喚了一聲。

闕德身邊,一身白衣儒衫、俊逸得不像話的夏心寧,神色也同樣凝重而複雜。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道:“闕德,有什麼就直接說吧,到這般時候,我莫非還不知道你的心思?”

闕德嘆道:“似乎,我們走的道都錯了啊,到如今,一切都成為了鏡花水月.”

夏心寧默然半晌,又道:“所以,你想說什麼?”

闕德道:“首先,蘇葉的因果我們已經無法干涉,所有付出得不到回報.”

夏心寧道:“若是真心付出,就從來不會想要有回報——回報只是一種慰藉,可以有,但是也可以沒有的.”

闕德嘆道:“話雖如此,但是如今人皇未必是人皇,因果也未必是因果.”

夏心寧道:“慎言.”

闕德道:“這般時候,還需要去慎言什麼?諸多因果,也唯有你我能聽懂,但估計很快也會聽不懂了.”

夏心寧聞言,目光深邃而悠遠。

他凝視著遠方,許久都沒有說話。

狂風吹拂,他黑髮飛揚,衣袂飛舞,整個人立在祖龍戰船上,如一尊雕像一樣,卻又十分的淵渟嶽峙。

這樣的夏心寧,無論是實力還是能力,實際上還是非常強大的。

只是,所有一切,一如闕德所言,恍若鏡花水月。

夏心寧沉思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許久後,他才默默的點了點頭,道:“走到這一步,其實說實話,我們真的也已經盡力了。

但幽冥海和輪迴體系將來會如何,也已經與我們關係不大了。

無論是為了淺藍世界的未來,還是為了淺藍世界的天下蒼生,其實也已經沒有遺憾了。

只是可惜,我們努力的確是沒有得到回饋,也沒有得到重視。

都說——苦心人天不負,或許唯有洪荒皇族的天道體系,才能應對這樣的說法吧.”

闕德搖了搖頭,道:“這些我倒是也已經看開了,我在意的也並不是這一方面——而是,無論是闕辛延還是闕致殤,屬於他們的因果都並沒有延伸出來。

反而歸墟皇族那邊的因果,應該是成了。

如此,從結果來看,無論是蘇人皇還是曾經的天皇子,都還是棋差一招了.”

夏心寧嘆了一聲,道:“這般因果具體如何發生,如何發展,我們也不知。

但蘇人皇一向命途多舛,也是事實。

這般異類,又不在三界之內不在五行之中,蘊含著特殊的命格,被這麼針對和研究也是正常。

無論是真虛還是歸墟,抑或者是壁畫和小世界,甚至是祖龍壁畫,祖龍小世界裡,我其實都是多有偏幫的,奈何……但這不能說他不行,恰恰是他太行了,反而惹來更多的針對。

這一點,很難受,也很無情。

蒼天無眼,所以歸墟不時衍化。

所以才有一代代的噩夢歸墟因果不時覆蓋,覆蓋一切,摧毀無盡罪惡。

只是,如今便連歸墟恐怕都已經無法摧毀這一切了。

都說刮骨療毒,這便是歸墟浩劫的真相。

可若是刮骨療毒也無法療毒,反而只會讓自身更慘……這就是如今的情況。

如此,又能如何?”

闕德沉吟道:“或許,若是施展一些手段,應該還有點兒效果.”

夏心寧渾身一震,沉吟道:“你——你想做什麼?”

闕德聞言,那一對老鼠須一樣的鬍子翹了翹,笑道:“之前,華秋道老前輩有一項特殊的能力,名為‘大招魂術’,類似於三千大道,但是也並不是三千大道。

這種能力,作為輪迴許可權掌控者,我其實是有研究的。

你說,如果我嘗試著以幽冥海的輪迴許可權,結合時空的過去之法,去召喚蘇衍的魂或者是穆清顏的魂、炎炎的魂,若是成功了,會如何?會對現在的蘇人皇有幫助嗎?”

闕德提及了一種可能。

夏心寧沉思了片刻,道:“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顯然,闕德這個提議出現之後,夏心寧就已經同意了。

因為他的確是不想放棄。

因為作為他們這一方勢力,在一份因果上的選擇也是有偏向的——他這一方,的確是偏向於洪荒皇族的一方。

不為別的,只因這一方真正的有情有義。

一個有情有義的存在,其創造出來的世界,其成為文明的領袖,那麼這個文明想來也是絕不會差的。

可一個狠毒的存在,無論其多麼強大逆天,無論其多麼的出彩,都不可能讓一個文明真正的發揚光大。

因為這其中缺乏了最基本的人性。

這一點,別人或許無法理解,可是掌控過輪迴許可權、親見幽冥海生死沉浮幾十萬年的闕德、夏心寧又豈會不明白?如果說這個世界還真的有光明的一面的話,那麼幽冥海這一批人,的確屬於其中的一份子。

只可惜,這樣的勢力終究是鳳毛麟角。

闕德想了想,道:“這就是這一次我約你在此地相見的原因。

或許我該去做一件事——一件我一直沒有拿定主意、但是卻很想去做的事情.”

夏心寧道:“大招魂術之外的事情對嗎?”

闕德道:“對.”

夏心寧道:“我知道了,你是想去頂幽冥船上的天魂的因果?”

闕德沉默了起來,沒有回答。

夏心寧道:“我覺得,這件事你可以詢問一下我妹妹夏心妍,她或許可以給你一個答案.”

闕德若有所思,道:“現在,還能聯絡上她嗎?”

夏心寧道:“可以的,本來——本來這一次她和闕辛延、闕致殤三人都陷入了危機之中,要永恆的被沉入黑鳶裡,沒有機會再出現。

但是有個存在幫了她們一把,並將她們拉出了真虛的囚籠.”

闕德聞言,那黝黑而有些醜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驚色。

隨即,他立刻想到了什麼,道:“原來是——風女……”夏心寧點了點頭,道:“的確是她.”

闕德有些唏噓,似乎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在乾坤顛倒、輪迴崩滅甚至近乎於要抹除諸多因果、抹殺諸多特殊存在的關鍵時刻,這一位‘草包’卻站了出來。

這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的。

可是,被因果定義為要抹除的存在——闕辛延、夏心妍、闕致殤,甚至是龜真子。

這又如何能逆轉因果,讓他們脫離這種永恆的鎮壓甚至是抹除、抹殺?闕德倒是沒有能完全想明白。

夏心寧反而微微一笑,釋然道:“若非因果她們的因果已經解決掉了,恐怕此時我也不會站在這祖龍戰船上,套上一層祖龍壁畫因果來與你交流了。

若是如此,我早已經直接殺上了三十三重天,無論生死,都要拼卻這身的命格,不死不休.”

闕德道:“我原本以為你也不會來,但見到你來了,心中多少也已經有了一些判斷,卻不想,事情反而比我想的要好一點點。

那麼,我反而更加的想去拼一把了——我這拼一把去頂的因果,也未必不是孤注一擲.”

夏心寧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們大抵上也是將事情想複雜了。

因為,風淺薇仙女作為如今的天皇子的妹妹,自然是命格高貴的。

很不巧,在闕辛延、夏心妍(闕心妍)、闕致殤乃至於龜真子被命格鎖定要抹除的時候,風淺薇仙子直接以天皇子宴席的名義,給他們發放了四份請帖,請他們參與赴宴。

並且,還將他們當成了核心的參與人員.”

闕德聞言,不由渾身一震。

那一刻,他再次忍不住的鬍鬚亂翹,整個人也帶著明顯的不可思議以及難以置信之色。

因為,看起來這解決手段真的是太簡單了。

可是這種手段,真的很可怕——只因,如果夏心妍四人作為天皇子宴席的核心人員,那就必定是天皇子的重要朋友!若是如此,那四人被抹除因果,相當於就抹除了天皇子的人際關係!而風淺薇給予的請帖的意思很明顯——沒有這四人的關係和幫助,天皇子就不是天皇子!所以,天皇子要成為天皇子——也就是說如今這個‘風遙’無論真正的身份是誰,他都只能是風遙!而只要他是風遙,就必須要承接夏心妍與他成為人皇有著很親近的關係。

這種關係再風淺薇的定義上就是——天皇子這個位置是蘇人皇禪讓的!而夏心妍(闕辛延)乃是蘇人皇的道侶!如果夏心妍四人被抹除,那麼沒有了這個關係,天皇子這個位置,蘇人皇就不會讓!至少,目前蘇人皇的因果還很穩定,沒有被抹除,也不可能被抹除。

所以這份因果,使得夏心妍四人的存在意義立刻上升到了一種全新的高度。

這就無法被抹除或者是被鎮壓掉。

這樣一來,風淺薇相當於用了一個簡單的請帖,就將四人完全的保下了。

闕德一番思考,立刻想到了這其中細節上的處理情況,這一切堪稱是完美——而在風淺薇的表現上來看,這一切實際上也很普普通通。

這一切也完全和智力佈局博弈之類的沒有任何關係。

可這一招就真的是這麼的完美!“這是巧合?”

正常情況下,所有人多半都會這麼去想——只因要做這件事恰恰真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風淺薇也給很多存在發放過請帖——唯獨,夏心妍等有限的幾個人是她專門要邀請的。

因為她和蘇人皇的關係好啊!只是,闕德卻不是普通人,也不會在什麼‘正常情況下’去考慮。

在他看來,這絕不是巧合,而恰恰就是風淺薇的手段。

“這人……忽視了.”

“這是看走眼了!”

闕德心中也不由苦笑,隨即他眼神意味深長的看了夏心寧一眼。

“你讓我找夏心妍是假,找風淺薇是真吧?”

夏心寧聞言,笑了笑,道:“他們幾個人現在還在一起,你要去找的話,還是很方便的.”

闕德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無奈道:“多半是風淺薇仙子早就有所察覺,所以早就等著我去找她了吧?”

夏心寧道:“怎麼想全在你——不過,的確她們現在就祖龍壁畫裡,你去接觸一下,多半不是壞事.”

闕德無語之極:“我就說,平時喊你你都不願意來,這一次還沒主動開口你就來了——你還是這麼陰險.”

夏心寧道:“你可以不去.”

闕德道:“我去.”

說話之間,闕德的精氣神也明顯好了很多。

隨後,他身影一動,直接的走入了祖龍戰船的船艙。

船艙裡,如一個小房間,四周全部都是壁畫。

壁畫上,卻全部都是一座座的祭壇。

這些祭壇,每一個都像是祭天古城中的那座神秘的祭臺一樣。

而每一個祭壇上,都靜靜的盤坐著一個風淺薇,風淺薇的身邊,則靜靜的站著闕心妍。

四幅壁畫,每一幅壁畫都一模一樣,但是其中的時空似乎又完全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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