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聲,猶如平地驚雷,那般驟然低喝,在耳中嗡嗡作響。
容臻渾身一震,眼神裡華光慢慢匯聚成輝,而後他慢慢笑起來。
"是,我不會輸。
"他道:"這不過只是個開始,還沒到結局,我怎會輸?一切以脅迫為基礎的感情本就破碎不堪,遲早都會支離破碎土崩瓦解。
"他迎著四面吹來的冷風,慢慢的笑,眼神卻冷厲如刀。
"便是嫁給了他又如何?那也得看楚曄受不受得住。
"尤皇后看他神情,終於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道:"這才是我的兒子,這才是南齊未來的帝王。
"容臻看著她,眼神愧疚。
"對不起,母后,讓您擔心了。
"尤皇后淡淡笑了笑,慢慢站起來。
"知子莫如母,你的性情我怎會不瞭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受一時之辱一時之挫算什麼?真正的英傑能屈能伸。
你可以失意可以心痛,卻不能喪志。
所幸,你未曾讓我失望。
"容臻只是笑笑,目光如夜空中那一輪彎月那般流麗皎潔。
……太熙女帝和南齊太子容臻的大婚典禮之上,北周太子楚曄忽然手持天鳳先帝所留賜婚遺詔,將太熙女帝從龍泉宮帶走。
此事一經傳播,天下譁然。
……"他這次算是得償所願了。
"西涼國師府,正在陪妻子作畫的司徒輕塵收到訊息,淡淡笑言。
柳長歌頭一偏,笑道:"太子搶婚自古以來可是頭一遭,搶的還是帝王和儲君的婚,這曄太子看著挺溫和的一個人,沒想到也會做下這等荒唐之事,這不是當著天下人面前打臻太子的臉麼?"司徒輕塵含笑道:"情之一字,誰能逃得過?他要是按兵不動,我才奇怪。
何況……情敵嘛,總是相看兩相厭的。
"柳長歌忍不住失笑,"你好像在幸災樂禍。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夫人也。
"司徒輕塵唇邊含笑,提筆在那副牡丹煙雨圖落下最後一筆。
"大功告成。
"他將筆擱下,目光含情的看著柳長歌,"勞煩夫人題詩。
"柳長歌看了他一眼,無奈道:"上次一戰你丟掉了錦城、汾陽,朝中大臣對你頗有意見,日日參奏聖上要罷你的官,虧得你還這般清閒在家裡與我吟詩作對,就不怕哪日真的大禍臨頭?""讓他們參好了。
"司徒輕塵不以為意,"皇上真削了我的職不是更好?我早點卸下重擔與你隱居,從此不過問朝堂風雲天下紛爭,自由自在的,多好?"他眼中有淡淡惆悵和嚮往之色。
柳長歌抿唇,無聲的靠在他懷裡。
"但願那一日早日到來。
"司徒輕塵懶著她,輕聲道:"會的,很快,很快就會到來了……"……東晉,丞相府。
譚軒收到訊息,眉頭皺了皺,沉思半晌,問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公主找到了麼?"黑衣人面色愧疚,"屬下無能,請丞相責罰。
"譚軒眉梢微微跳動,終究擺了擺手。
"罷了,你下去吧。
""是。
"黑衣人無聲消失。
譚軒向後靠了靠,神色淡淡疲憊。
晨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將他的眉目浦灑得鮮豔亮麗,那般妖豔的美,斑斕畢現。
他出了會兒神,眼神一寸寸暗淡下來。
"飛霞……"兩個字呢喃如夢,飄散在空氣中,漸漸消失不見。
……天鳳是最安靜的,人家搶了他們的女皇,他們好似也不在意,很快就接受了女帝改嫁他人的事實。
南齊對這件事的反應也很安靜,人家有備而來而且光明正大,便是有氣也無處發啊。
能責怪天鳳出爾反爾麼?那遺詔是政嘉帝留下的,而當初答應他們太子求親的是現在的太熙女帝,一個先帝一個今上,中間還隔著一個'孝'字呢,難道讓人家違抗已逝之父遺願?不能。
所以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
……"混賬。
"嘩啦啦,奏章掉了一地。
楚皇沉著臉,眼神陰霾。
"竟敢……"後面的話他沒說,眼神裡卻殺氣騰騰,摻雜幾分懊惱和痛恨。
"去,傳九皇子進宮。
""是。
"太監顫巍巍的領命退下。
……趕了半個月的路,終於來到南齊邊境,再往北走,就是定州了。
馬車卻在這裡停了下來。
鳳淺兮睜開眼睛,一瞬間聽見十里外的動靜。
裝備整齊的兵甲戰士,有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風聲獵獵,衣袂聲如在耳側。
"殿下。
"車外修原道:"是大越慕容侯。
"鳳淺兮眉心微蹙,而後輕輕一嘆。
"她果然還是來了。
"楚曄看她一眼,沒說話,掀開簾子下了車。
鳳淺兮一怔,隨即也跟著跳下車。
"她要見的是我,讓我去。
"她一把拉住楚曄的手,神情淡漠而堅決。
楚曄頓住,眼光慢慢落在她拉著自己的手上。
鳳淺兮順著他目光忘去,立即收回手。
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偏開頭,看見前方不遠處黑壓壓一片,足有數千人。
帶頭之人高踞馬上,一身銀裝鎧甲,英氣逼人。
慕容歸。
慕容歸已經打馬過來,出嫁隨行的三千護衛立即上前阻攔。
"退下。
"鳳淺兮輕喝。
"是。
"整齊劃一的聲音,侍衛們紛紛退到一旁。
侍衛一退,慕容歸也到了。
她高踞馬上,冷冷的看著鳳淺兮。
再看看她身後慢慢走上來的楚曄,譏嘲道:"半個月前龍泉宮兩國聯姻大婚,各國來使觀禮。
這才半個月,怎麼新郎就變了?哦,本侯想起來了,昔日在天鳳,太熙女帝曾說過,貴國開國始帝是女皇,也曾娶夫納侍。
莫不成,太熙女帝今日也有意效仿?"她一聲輕笑,眼神滿滿諷刺。
"就不知這兩國太子,誰為正夫,誰為側夫呢?"赤裸裸的羞辱!天鳳這邊隨嫁隊伍人人面露怒色,北周太子府上千暗衛更是滿目殺氣。
楚旭臉色一沉,就要開口。
楚曄伸手一攔。
"五弟?"楚曄神色清淡,竟緩緩一笑。
"未遵聖令,私自出兵擾亂邊境,莫不成,慕容侯也有意挑一挑大越皇室宗祧?"